倒置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大清之祸害三千位面大抽奖杀戮异形降临卡利姆多的道士超科技狂潮我不是变种人王东吴巧儿苏陌宫亦臣将进酒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长风文学网 rg ,最快更新太上皇又在跑路最新章节!

    李怀安踏出去的那半步又收了回来。身侧的马还在喘着粗气,在静谧一片的周围显得异常刺耳。

    这声响很快就被行军的动静掩盖,军队的踢踏声像阵阵响雷,把他的思绪踩碎。

    他躲在官道一旁,借着繁盛树林的掩护,瞧见了当今皇帝。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李越穿上甲胄,腰悬长剑。整个人被冷冷的甲胄衬得更冷,杀伐果断,是帝王该有的样子。

    他那不安的预感果然成真了,李越把他送走,是因为自己也要离开京城。

    李怀安一时恍惚,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仿佛倒置了,五年前是李越看着他离开,如今望着背影的人变成了自己。

    他好像有些明白李越的感受了,是一种无力感,知道自己没能力将人留下,即使追上去也无济于事。

    李怀安定在原地,看着队伍浩浩荡荡行远,李越的身影远到再也看不清。

    此时天光已大亮,他收回视线,垂下眼转了转冻僵的手腕,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望了一眼城门,低声道:“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也挺配的。”

    自嘲笑着抚了抚马鬃,轻喝一声,又驾马驶向京城内。

    宫中一片祥和,如往日一般清净。只是主人已离开,御书房里也应该人去楼空。

    李怀安踏进御书房,却意外地发现一个人。

    “齐恪?”

    丞相正站在桌边翻阅一本奏折,闻言抬起头来,见到他之后不慌不忙行了个礼:“臣参见太上皇。”

    “圣上让你来的?”

    齐恪答道:“是,陛下命臣监国代政。”

    他这个太上皇也没能够代政,反而被送到了京城外躲着。

    “他还真是信任你,”李怀安笑了笑,“那我呢,他对外是怎么个说法?”

    “陛下代您称病,言太上皇于凝华殿内静养,一律不许旁人打扰。”

    又是称病这套,惯用路数了,李怀安也不觉得稀奇。

    然而齐恪又道:“依臣看来,陛下对臣不过是用人不疑,对太上皇才是真正的信任。”

    他看向对方一副正经的模样,这话却不像什么正直之臣能说出口的,也不知是不是奉承。

    太上皇没理会他这句似真似假的话,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圣上为何会御驾亲征?”

    考虑到这人是李越的心腹,或许会守口如瓶,又补充道:“别瞒我,我只吃你家陛下那套,在其他人这儿不管用。”

    丞相闻言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这叔侄二人当真会折腾。一个让他闭嘴,一个让他开口。听谁的都不如听自己的,有些东西哪里能瞒得住呢,不如全老老实实交代了。

    丞相笑道:“您多虑了,臣未曾想隐瞒。既然是您发问,臣自当说得明白些。御史大夫及太尉以众武将出征为筹码,要挟陛下亲征杀敌。”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他顿了顿,也是,李越哪里会愿意和自己说这些坏消息。

    “孙大人想反吗?为何以前不见他有任何谋逆之心。”

    齐恪将手中奏折合上:“陛下昨日便派人去查孙大人,臣方才收到消息,孙家父子近日形迹可疑。”

    太上皇接过那本奏折,摊开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孙鹤庆及其子,于一月前开始与众武臣暗中会面,结党甚广,恐有大谋。

    李怀安从前做皇帝时,最烦的便是这些弯弯绕绕的政事奏折,谁和谁私交甚好,谁又密会了谁。搞得像这江山每时每刻都岌岌可危,似乎第二天就会有人篡位。

    他从前嗤之以鼻的权力斗争,眼下却成了最令他头疼的事情。

    他斟酌着道:“圣上可曾告诉过你有人行刺一事?”

    “是,自您归魏后发生的所有蹊跷事情,臣都知晓。”

    “那你觉得孙鹤庆是幕后之人吗?”

    李怀安自己是不太确定的,孙鹤庆这个人在他印象中,和谋乱两字沾不上什么边。虽然对于权势也没有完全放下,却对几任皇帝尽心尽力,仍算一个直臣。怎么会在背后搞出这许多事情来?

    齐恪宽袍广袖,看起来颇有隐逸之风,实在不像一朝之丞相,却极为从容:“臣可以肯定,孙大人与谋反必有关系,但不能保证他亲手策划了所有事情。”

    孙鹤庆这人横竖看来都是个蠢货,有贼心也没贼胆,怎么敢做这出头鸟。

    太上皇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瞬即逝的不屑,愣了愣,却突然想到什么:“他有个儿子!多大了,有无官职?”

    丞相见他激动,却不知所以,只答道:“孙文朔,一个闲散将军,无实权,今年应该三十有二。”

    是个年轻人,兴许是李行微喜欢的那个人。李怀安又问:“那他近日来和恭睿王有无私下会面过?”

    齐恪明白了他的意思:“臣立刻让人去查,但以防万一,先把孙鹤庆父子招入宫中,免得他们再生事端。”

    太上皇点点头,还是不甚放心:“有那么容易吗,让他们进宫便进宫,如今李越不在京中”

    “陛下不在,可陛下的势力仍在,您大可放心。况且您是当今的太上皇,地位仍在天子之上,”齐恪说着朝他弯腰又行了一礼,“适当强硬一些也无不可。”

    李怀安晃神片刻,他好歹也是圣上的皇叔,连自己的身份都要由别人来提醒,似乎是有那么点不合适。

    “那你尽管去做,圣上信任你,我便信任你。有什么办不下来的跟我说,太上皇这个名头或许能管一些用。”

    “是。”

    齐恪得了命令,正欲去办,刚转身又被叫住。回身看过去,太上皇似乎又想起什么:“你刚刚说,威胁圣上的还有太尉?”

    他点头道:“对,太尉也查过,并无任何蛛丝马迹。就算与孙大人有牵扯,也涉及不深。陛下出发之前已经派人盯紧了,应该并无大碍。”

    “可他还有个不出仕的儿子”

    李怀安想起管州出猎那次,李行微说太尉之子是他好友。难道他喜欢的是那个年轻人?

    可那人只是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倒也不必防着,李越派人盯着太尉应该就足够了。

    他皱了皱眉:“没事,他儿子也不是什么人物,你且去查孙文朔吧,我在宫里等你消息。”

    齐恪同他想得差不多,眼下孙家目标最大,查东西也总得分个主次轻重。

    他先行告退,李怀安一个人待在御书房,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看看李行微。

    恭睿王仍在宫中,被接到了后宫一处闲置宫殿里。李怀安昨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询问他情况,也不知他醒了没有,伤势如何。

    等到了地方,却发现李行微仍然昏睡着。照顾他的宫人说中途醒过一次,浑浑噩噩地讨水喝,没说几句话又昏过去了。

    李怀安坐到床榻边,伸手探向李行微的额头,摸了一手的汗。

    这小傻子还在说胡话。

    “爹,兄长我不想去宫里上课”

    他叹了口气:“小混蛋又想着逃学。”

    青天白日,宫里却安静得像深夜。听不见人声,甚至连走动的声响都没有。

    李怀安守在这深宫中,就像守着一场欲来的风暴,一切宁静都只是铺垫罢了。

    若李行微醒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背后是何人,便不用悬着一颗心等待对方有所动作了。可现在毫无头绪,敌暗我明,是孙鹤庆倒好办,要是另有他人,估计又是一场宫变。

    在后宫待了半日,李行微的高热已经退了,人却不见醒。内侍前来通报,说丞相已查得线索,不便入后宫,请他前往御书房。

    李怀安只能又赶回御书房,刚一进去,齐恪便对他道:“孙文朔确与恭睿王有过交集。”

    “细讲。”他走到案后坐下,许多年没再坐过这位置,周遭布置李越没动过,仍是以前的模样。

    丞相照常禀告:“恭睿王曾与孙文朔出游数次,人证众多。”

    “众多?”李怀安疑惑道,“每次出游都不只他们两个人吗?”

    “是,臣也觉得这点可疑,并且这次探查十分容易,像是某人故意引导视线。”

    李怀安与齐恪对视,了然道:“既然是引导,我们便顺了他的意。先把孙鹤庆和孙文朔召进宫内,秘密软禁,等恭睿王醒后,到底谁才是真正主谋便可知晓了。”

    齐恪也正有此意,头一回单独接触太上皇,却发现此人并不如传闻中那般无用,举手之间倒有那么点皇帝的架子。

    嘴上却问道:“若恭睿王一直不醒怎么办?”

    太上皇指尖不自觉点着桌沿,像极了圣上。

    “那就先做好准备,既然知道有人想反,没有听之任之的道理。不管对方是何人,我们先做好应对之策。”

    齐恪规规矩矩回道:“臣遵旨。”

    其实李越在走之前早吩咐过他此事,留了兵,留了权,再留下他,兴许能化险为夷。可李越不会料到太上皇插了一脚,本该在外面过安生日子,非得回来搅进腥风血雨。

    太上皇突然问他:“你给李越说我回宫的事了吗?”

    齐恪愣了愣:“没有。”

    李怀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千万别告诉他。战场本就凶险,能少担忧一件事便多一分胜算。”

    虽然身为一国之太上皇,举止言行事事关乎黎民百姓,可到头来他最担心的还是那一个人。

    自私吗?但他为江山社稷活了许多年,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他这颗心能有所安放。

    如同李越对他告白时说的那一句“我有牵挂”。

    他只希望李越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