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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原来真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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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白雁如何的不愿去相信,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柳晶调教成最完美的老公-------为人师表、斯文内敛的李泽昊老师始乱终弃,变心了。

    也许柳晶早有察觉,可是她不愿往这方面想。十多年的感情,她又花开正好的年纪,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李泽昊黏她还黏不过来,眼里怎么可能看到别的女人呢?李泽昊读大学那会,师院里美女如云,李泽昊可都守住了。

    爱情的火种是什么时候传播的呢?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

    伊桐桐的美是市一中公认的,会画画,身上有那么点艺术家的气质,穿着、打扮时尚而又优雅,走到哪,都招人眼。

    李泽昊一开始真没往深处想,自已有柳晶这个准老婆,伊桐桐有个传说中的多金重情的男友,这也就是两条平行线。他最多和一帮男同事私下里,纯粹站在男人的角度,拿伊桐桐过过嘴瘾。

    有一天,伊桐桐来上班,两人在学校门口见面,他正要招呼,发现伊桐桐双眼红肿,一愣,伊桐桐已急匆匆地跑了。放学的时候,两人又在学校门口碰到。伊桐桐开着红色的跑车不知怎么撞上了学校的大门,前面陷下去一块,漆也蹭了些。伊桐桐趴在方向盘上直哆嗦,腿发软,都不能下车了。

    他帮她把车开到修理厂,然后打车送伊桐桐回家。那时候,李泽昊的心还是挺纯洁的。

    到了公寓楼下,伊桐桐向他道谢,谢着,嘴一扁,眼泪扑扑地往下掉,有可能是吓坏了。

    她这样子,李泽昊不好走,带着伊桐桐在附近的小饭馆去吃饭。吃饭时,伊桐桐声泪俱下,告诉他,她深爱二年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李泽昊很吃惊,那男人瞎了眼么,怎么舍得抛弃伊桐桐这样的有才有貌的女子?心中不禁生起怜香惜玉之感,一晚上,两人说了很多话,饭后,走了许多路。

    就在那晚,两个人从普通的同事跃升为近似于朋友样的好同事。

    李泽昊教高三,非常的忙。但一有空闲,就爱往伊桐桐的办公室跑。他怕她想不开,想尽办法地让她快乐。柳晶不知道,那两张《阿凡达》的电影票,并不是被年级主任强占去了,而是李泽昊送给了伊桐桐。

    伊桐桐拿到票时,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两张呢,你和我一道去吧!”

    李泽昊犹豫了下,摇摇头,脑中闪过柳晶的身影,“我晚上还要陪学生上自习,你找别的朋友去吧!”

    伊桐桐挺失落地走了。

    李泽昊站在原地半天,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他想喊回伊桐桐,但他忍住了。

    第二天,他上第四堂课,拖了一会,才去饭堂,伊桐桐坐在角落里向他招手,面前放着两个餐盘。他心里面一动,坐了下来。

    伊桐桐兴奋地向他描绘着电影里的场景和情节,说到精彩时,小嘴微张,美眸如星,粉颊泛着红晕,李泽昊直直地看着她,脑中嗡地一下炸开了,什么内容都没有。

    伊桐桐和柳晶是两种类型的女子。柳晶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直率、透明,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和孩子差不多。而伊桐桐在李泽昊眼中美得如同圣女般,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完美,讲话轻雅,举止娴静,笑起来温婉如水,美目流盼。

    当李泽昊发现自已在心中总是情不自禁地把伊桐桐和柳晶拿着一起比较时,他给自已吓住了。孔夫子弟子做了多年,还是有一点底线的。这个时候,学校正准备提拨他做年级主任。

    他开始躲着伊桐桐,整天和学生泡在一起,下了班,就急急往公寓跑,给柳晶做一桌好吃的。可是晚上一躺到床上,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伊桐桐,把伊桐桐的手机号调出来,然后又删去。夜里从梦中醒来,他也会脱口叫出伊桐桐的名字。

    偶尔在学校遇到伊桐桐,伊桐桐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几份幽怨。

    他的年级主任很快获得通过,同事们闹着帮他庆贺,他没看到伊桐桐,酒喝着嘴巴里面,涩涩的。

    他说出去抽烟,躲在走廊里,忍不住给伊桐桐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七八下后,自动断线。他想伊桐桐会不会在路上,或者是去了厕所没听见,一会儿她会反拨过来。等到聚会散了,电话仍没有过来。他又打,还是没有人接。再打,依然不见回应。

    李泽昊慌了。他霍地冲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赶到伊桐桐的公寓楼下。一路上,他不停地拨电话。当他站在门外,被屋里哗哗作响的手机铃声吓坏了。

    屋里的灯是亮的,可是伊桐桐呢?

    他急切地抽动鼻子,没有煤气味,那伊桐桐会不会生病、或者晕倒?李泽昊又急又慌,拼命地敲门。敲门声引得对面的领居跑出来怒斥,他没办法,只好下楼,下了楼,在楼下沿着高起来几寸的跑阶来回转圈,满眼焦虑地张望着过来过去的行人,心里急得跟开了锅的牛奶,呼呼地往外漫。

    远远驶进来一辆车,灯光下,那车红得象火焰一般,李泽昊呼吸都快停止了。

    伊桐桐泊好车,眼睛里水汪汪的,像哭过,一转身,突然看到李泽昊,一怔,然后拉着脸从他身边越过。

    李泽昊伸出手,突地把她紧紧抱住。

    伊桐桐挣扎了一会,慢慢回过身,两个人就吻住了。李泽昊彻底向自已的心投降,晚上留在了伊桐桐的身边。

    激情缠绵过后,伊桐桐睡在他的怀中,说明白他的心就够了,不要他负责,让他回到女友身边。

    李泽昊叹了口气,抚着她的头发,“你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了,我怎么能在你伤口上再撒盐。为了你,我就做个坏男人吧!”

    伊桐桐看着他,渐渐平静下来。

    她曾经信誓旦旦地康剑的面前夸口说要找一个胜过他的男人,那个时候,是一种赌气。

    她二十九了,见过的男人无数,有过两个男朋友。

    第一个和她一样,是学画画的,但他比她痴迷得多,也有出息得多。为了艺术,他能一走就一年半截,连个消息都没有。他不是不爱她,而是对她的爱排在对艺术的狂爱之后。直到失去她时,他才知道珍惜她,一切晚矣。

    康剑,她就如同前男友对艺术的狂爱一般,她狂热地爱着他。他身上有她想要的一切,无论是地位、才华还是外表,包括肉体,都令她沉沦。为了康剑,她能放下自尊,什么委屈都咽得下。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康剑是一道曲巅峰,伊桐桐知道这一辈子,她不管再遇到什么样的男人,都无人堪与康剑并肩。

    她不是不想挽回的。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寻死觅活,无动于衷,今晚和舅舅吃饭时,与他巧遇,他冷漠嘲讽的表情,像刀一样在她的心里割着。

    他是真的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她又不傻。他那个护士老婆一开口,他就忙不迭地看过去,生怕护士老婆知道他与她的事。

    怎么能不寒心呢?

    李泽昊不是一支绩优股,可是前途却是一派光明。他是学校的教学精英,省城里还有名校悄悄找他接洽,用重金、房子聘他过去。这个社会,家长不管地位有多高,钱赚得有多多,却一心一意奉行“万事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真理,优秀的老师走到哪,都非常吃得开。

    李泽昊已是年级主任了,以后有可能就会是校长,就是做不到校长,一直教书,她清闲地做个美术教师,两个人结了婚,日子一定会过得非常的美。

    最最重要的是,李泽昊把她当女神一样敬爱,为了她,甚至不惜背叛十几年的女友。伊桐桐很有信心,能把这个男人牢牢握在掌中。

    如果与李泽昊结婚,这份婚姻会是顺风顺水的。女人一过三十,还敢有什么企图?

    伊桐桐思来想去,决定不再放开李泽昊了。丢了西瓜,捡了个芝麻,总比什么也捡不着好吧!说不定芝麻是颗良种,来年长出一亩田呢!

    李泽昊让伊桐桐还有一点小小得意的是,他是康剑那个护士老婆好友的未婚夫,当一切摊在阳光下的后,那个女人一定也会疼上一疼!

    伊桐桐冷冷地笑了笑,把身子往李泽昊怀里又钻了钻。

    男人出轨时,是一腔热血上头,拼了命地往前冲。潮水褪去后,不得不面对事实。

    十多年的感情,同居四年,除了一纸婚书,李泽昊和柳晶和别的夫妻没什么区别。李泽昊对柳晶之间的感情,不是说抹就抹得干净的。几次张口,他都没勇气说出来。

    没有办法,他只得选择逃避,以高考临近的理由,躲在学校。

    伊桐桐也不催他,大大方方地和他同进同出,给他打饭、倒水,对着他甜甜蜜蜜地笑,躲在树荫下拉拉手。不一切,终于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

    李泽昊不得不和柳晶做一个了断。

    今天,他和伊桐桐回来拿他所有的衣服,准备晚上约柳晶出来谈,没想到,他们前脚进来,柳晶后脚就回家了。

    柳晶先是一愣,接着,突然像一头发了怒的狮子扑向伊桐桐。柳晶曾经说过,如果谁打她老公的主意,她会灭她满门。

    她说到做到,只不过,她挥向伊桐桐的每一拳都被李泽昊挡住了,她扔过去的每一件东西,都落在李泽昊的身子上。李泽昊任由她击打,任由她把屋子拆烂了,但始终把伊桐桐安置在他的前方,不受一点伤害。

    柳晶直觉得天昏地转,她抱着自己的头,瘫软在地上,发出比躁音还要高出几倍的音量放声尖叫,脸上泪如雨下。

    白雁手攥成了拳,深呼吸。即使在得知康剑与她的婚姻是个骗局时,她也没像这一刻疼过。

    在这个世上,她最最羡慕的人就是柳晶,初恋的男人就是伴自己到老的爱人,这是个多么幸福得令人想流泪的事呀!

    这样的爱情,没有被染脏过,只为爱而爱,纯如天山的雪水一般。

    她也曾有过一份挚爱的初恋,可是,许多时候,不是两个人相爱就能走到一起的,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分开,终成遗憾。

    柳晶真幸运,白雁不止一次感慨。

    现在,这个幸运的泡泡被李泽昊亲手戳破了。

    她抬头看着李泽昊,他还在一声不吭地抽烟,身后的伊桐桐安静地迎视她的目光。

    “你......过来?”

    抽烟的李泽昊突然动了,他警觉地看着白雁,“这是我和柳晶两个人的事,和桐桐无关,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柳晶崩溃了,爬起来就往墙上撞去,刚好进门的冷锋一把抓住了她。

    “你们都走,都走,让我死......”柳晶披头散发,泣不成声。

    “闭嘴!”白雁大喝一声,泪水在眼中打转,“不准说这样没出息的话,生命是爸妈给的,任何人都没有死的权利,何况这......有可能不是事实。”

    柳晶止住了哭声,红肿的眼中射出惊喜的光泽。

    白雁拭去泪,再也顾不得遮掩什么了,“伊桐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伊桐桐畏缩地往后缩了缩,“我做什么了?我失恋了,遇到李老师,然后我们相爱,这样子错了吗?”

    “相爱?”白雁嘴唇颤抖着,“你真的爱李泽昊?你不知道他和柳晶是娃娃亲,已经订婚十四年,两个人也一起四年,这样的男人,你能爱吗?”

    “为什么不能爱?”伊桐桐高傲地扬起下巴,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我深爱两年的男友,娶的人不就是你。你怎么能嫁的?”

    屋子里,突然间静默如坟。

    柳晶眼瞪到脱眶。

    李泽昊讶然地张大了嘴。

    冷锋紧绷的俊容抽搐了一下。

    白雁一动不动。

    “我们也一起半年多,甚至在你们结婚前,我们都好好的,当得知他要和你结婚时,我的痛不会比她少,”伊桐桐皎好的面容仇恨地扭曲着,她指了指柳晶,“我求过他,自杀过,可是怎样呢?当你们调情嬉笑时,可想过我在以泪洗面。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是泽昊的爱让我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你......又想从我这里夺走什么?”

    一行晶莹剔透的泪从伊桐桐的眼角缓缓滑下来,如梨花带露,我见犹怜。她环住李泽昊的肩,紧紧的,好像生怕有谁把他从她身边夺走似的。

    李泽昊眼睛通红,手指间还夹着香烟,他吸了一口,扔掉手中的烟头,闭了闭眼,说道:“白雁,你误会桐桐了,是我......先追求桐桐的。”

    他愧疚地瞟了眼柳晶,握住了伊桐桐的手。

    柳晶二十四年的世界,在这一刻,天崩地陷。

    多年的好友抢了人家的男友,于是,人家抢了她的老公,一环连一环,她不信李泽昊先追求的人家。李泽昊没这样的胆,他那样说,是两个人上过床,他要负责任。那个女人怎么会看上李泽昊,她是想报复给白雁看。

    自己,只不过是这个环中环里的一个牺牲品。

    “滚......”柳晶握起拳头,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李泽昊牵住伊桐桐的手,“柳晶,对不起。”他没勇气再看柳晶,牵住伊桐桐,夺门而去。

    十四年的感情,最后只落得一句“对不起”。柳晶仰起头,把嘴唇都咬破了,才抑住哭声。

    “柳晶,”白雁走过去,心疼地替她拭泪。

    “你......也滚。”柳晶哆嗦着,打开她的手,“你这种可耻的、恶心的小三,不配做我的朋友,我瞧不起你,什么守身如玉,什么不是你要等的人,你都是胡编,你无非就是想攀权贵。你滚,滚,滚......”

    白雁白着脸,摇头,“柳晶,不是那样的,我没有......”

    柳晶捂着耳,疯狂地摇头,“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滚呀,滚呀.....”她拼命地把白雁往门外推去。

    “柳晶,你冷静一点。”冷锋扶住白雁。

    柳晶“咚”一下把门关上,然后,屋子里传来铺天盖地的嚎哭声。

    白雁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转过身,就去拍门。

    冷锋拉住她,“柳晶现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下去的,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我怕她做傻事。”白雁哭得更凶了。

    “柳晶是直性子,可是不服输,她只是需要一个消化、接受的过程。你再呆在这,她会气上加气。”

    白雁无奈,只得随冷锋下楼。

    时间已到下午,暑气散去不少,风吹在身上,凉爽宜人。白雁坐在车上,泪挂在眼角,人傻傻的。

    如果可以,她真宁愿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让伊桐桐把康领导夺走,她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走。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李泽昊呢?柳晶说全天下的男人都出轨,李泽昊一定是坚守阵地的那一个。

    世事就这么无常,越不可能的事,越就发生了。

    以后,柳晶该怎么办呢?

    ********

    康剑有点不舒服,不是发热,不是头疼,也不是身上哪块碰青了、流血了。这种不舒服是从身体里面往外透出来的,可是又隔着层皮,透不通畅,于是就郁着,心神不宁,窒息难耐。

    他早晨到了华兴饭店,陪名记们吃了早饭,然后就去了旧城参观。那几棵百年老树,在园林专家们的呵护下,已经移到了一座公园里,树叶落了一地,枝干耷拉着,但却努力地焕发出一丝生机。名记们忙不迭地按着闪光灯,拍了许多照片后,就去了旧城改造指挥部,听取副指挥的汇报。拆迁办的主任也作了发言,另外还邀请了几位拆迁户发表意见。名记们做了记录,要求明天单独出来采访,不要人陪同。

    康剑与副指挥交换了下眼神,点点头,这些不过都是形式而已,他们事前早就把工作做足了。

    到了下午,陆涤飞出场。找了辆面包车,把名记们浩浩荡荡地带往江心岛。康剑这时已经不舒服得很厉害,不时掏出手机看时间。他向众人打了招呼,沙哑着喉咙说要回去休息。

    名记们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昨晚劳动过度了,他大笑,把名记们送上车后,便让简单送他回去。

    陆涤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朝康剑看了看,似笑非笑地倾了倾嘴角。

    康剑一直闭着眼,简单把车开进小区,停到楼下,他才睁开眼来,一时有点不适应下午时分从西方射进车内的强光,眼本能地眯了眯。这一眯,看到小区的大门外有辆车停了下来,车门一开,出来的那人是他老婆。

    康剑怔住了,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在上班吗?

    紧跟着,从车子的另一侧下来个男人,身材瘦高,面容清俊,举止间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冷漠的男人走到白雁面前,低下头,像是在叮咛白雁什么,白雁摇头、眉心拧着。

    男人很体贴地挪了个方向,替白雁挡住西射的太阳,从口袋里掏出条手帕。

    白雁低下头,接过手帕,拭着眼睛。

    康剑不知觉坐正了身子。他没见过这男人,可是这男人却让他嗅到一股不正常的气息。

    他可以忽视陆涤飞的威胁,却有一种本能的直觉,不远处这个冷漠的男人远比陆涤飞危险太多。

    冷漠的男人也许连自已都不知道,此刻,他的眉宇间溢满了爱怜与温柔。

    这是送白雁纸玫瑰的男人吗?白雁急着离婚,是为他吗?

    康剑的心突地象被什么紧紧地压着,压得他都无法呼吸,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两个人站得那么显目,简单也瞧见了。

    他战战兢兢地偷眼瞟向康剑,不敢出声。下车不好,不下车也不好,手握着方向盘,眼帘低着,大气都不敢出,心里面替白雁捏了把汗。

    跟着康助几年了,瞧着他现在是面无表情,可是就在这张空白的面皮下,一座火山正在急于喷发。

    终于,男人上车了,默默凝视着白雁,有点割舍不下的抿了抿唇,把车开车了。

    简单悄悄地吁了口气。

    康剑“砰”一下推开车门,“咚”地甩上,迎着白雁走了过去。

    简单不敢久留,为了保命,飞快地把车驶离风暴中心。

    白雁埋头走路,没看到前面有人,不留神撞上了康剑。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也没抬眼,绕过康剑,又往前走。

    康剑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过头。

    康剑愣着了,白雁看着他的眼神是鄙夷的、愤怒的,如同看着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

    “白雁,怎么了?”他皱着眉头,问道。

    “没怎么,我只是在深刻反省。”白雁瞪着他,抽回手,没有上楼,而是走向小区里的一个八角亭。

    他跟了过去。

    “反省什么?”

    白雁深呼吸,目光咄咄,“我在反省我是怎么沦落成一个小三的。”

    “不要胡说。”康剑面容一僵。

    “我有胡说吗?”白雁音量突地一高,“你是别人深恋两年的男友,就在结婚前一夜,你还和她一夜狂战四回,以至于早晨匆忙离开时,婚戒都丢在了她的床上。你体贴的女友还特地送到了我的化妆间。我看着她,真是又感谢又愧疚。我是和你结婚了,可是为什么我们的婚姻会弄成现在这样?我检点,我反省,原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胜利的小三。”

    康剑沉默着,耳朵、脖颈涨得通红,而面容却白得慑人。

    白雁冷笑,“你心里面是不是在猜测我到底知道多少?康领导,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多太多。可是我一直隐忍着不说,因为这不是些什么有趣的事,如果决定要分开,何必弄得太难堪。可是我今天不想忍了,你知道吗,你......你的前女友抢了柳晶的老公。你听到没有,柳晶的老公呀,柳晶爱了十四年的老公,以为会跟她到牙齿掉光光的老公。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你是个聪明人,想到没有?”

    康剑一言不发,其实,他能说什么呢?他已经窘得无地自容。

    白雁两眼通红,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也不去拭,两只手在空中挥来挥去,她哆嗦好一阵儿才说出话来。

    “这一切都是你,罪恶的源头是你,是你......”她指着康剑的鼻子,哭着喊叫着,“我只有柳晶一个好朋友,可是她却因为是我的朋友而受到这样的伤害,你......说,我怎么对得起她。她现在很痛苦,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想自杀,我想留下来陪陪她,她却要我滚......我是根杂草,你怎么踩我没什么,可是柳晶不行,李泽昊是她的全部......康剑,我真的挺恨你的......”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嘴巴里呜呜哭开了,眼泪一路小跑冲出眼眶。

    康剑没有动作,麻木了一般,眼睛发直,耳朵里嗡嗡作响。

    好一会,他才想起来伸手去抱白雁。

    “不要碰我,”白雁往后连退几步,环住双肩,好像他是瘟疫一般,“我不想和你再有牵扯。我要离婚,要离婚......”

    “白雁......”康剑咬着唇,不放弃地又伸出手。

    白雁甩开,他还伸过来。

    白雁用了力气把他推远,他再次张开双臂抱住白雁。

    白雁挣扎不开,只得用脚踢他,他纹丝不动,手臂紧紧地圈着白雁,任凭白雁象头愤怒的小兽在怀中拧他、踹他。

    白雁无奈,愤怒地咬上他的手臂,想让他松开自己。

    他痛得抽气,手臂却如铁钳一般,紧紧卡住白雁的腰肢。

    白雁气急,以头撞击。眼前金星直冒,但他就是不肯撤手。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白雁没有乱指责,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无颜去说后悔,他也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做了就是做了,这样的苦果,只能硬生生地吞咽。

    他没想到伊桐桐会以这种方式来回击他。不得不说女人发起狠来,是很可怕的。他更没想到柳晶对白雁是这么重要。白雁面对自己的委屈时,一笑了之,从没在他面前掉过泪。说得最重的一句话就是“领导,你欺负我”。而今天,她连名带姓地喊他,一遍遍地说“康剑,我恨你!”

    他听着,心脏停止了工作,灵魂出了壳,整个人都空了,眼前一团迷糊。他忘记了刚才那个冷漠男人令他妒忌到发狂的事,顾不上心底泛上的厚厚羞耻,他不想要自尊,不想辩白,他只知道,不管怎样,他都要紧紧抓住白雁。

    两个人的动作很大,天气又没黑透,小区的居民们站在阳台上,很有幸地目睹了小两口吵架的全过程。有两个和李心霞平时一同遛狗的老太太,边看还边感叹:打是亲,骂是爱,年青真好,你瞧瞧,刚刚还哭得个泪人儿似的,现在又搂作一团了。

    要说,白雁的嘴皮子功夫是不弱的,可是你对着一个始终沉默如山的人发挥,也就是在唱独角戏,吼了几句,有种心力交悴之感,突然觉得说什么都没意思了。但在心里对康剑的失望之余,又多了一层轻蔑。

    她没有力气挣扎,胡乱地拭去脸上的泪,情绪缓缓平静下来。

    “康领导,你知道陈胜、吴广为什么要起义?”大脑恢复运转,她毫无表情地抬起眼。

    康剑给她问得愣住,不知这话有什么玄机,也就没敢接。

    “人被逼到一个份上,就忍无可忍了。我不想毁坏你的形象,本想和和气气地分手,尽量把我们的关系维持到人大选举之后,现在,你认为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是尊泥菩萨,顾不上你了,你松开你的手,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以后,桥归桥,跟归路,我不想沾你的荣光,你也别打扰我的平静。你放手,这样搂搂抱抱算什么,我不想打击你,可是我真的挺嫌你脏的。”白雁嫌恶地皱皱鼻子,语调平平。

    康剑连耳朵边都羞耻得通红,他缓了点力度,手仍然没有松开。

    “白雁,”他深呼吸,闭了闭眼,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厚着脸皮,也是需要勇气和胆量的。对于他这么个骄傲而又被宠大的人,就更需要了。他不去想那些,只要能留住白雁,哪怕让他脱光了衣服,后面背一捆荆条,他也愿意。“我确实是做了许多混账事,我不为自己辩解。我现在所说的,不是为了什么市长选举,而是出自内心的。建立一个家不容易,咱们别毁了。给我机会,我们忘掉过去,从头来起,好吗?”

    “忘得掉吗?”白雁盯着他搁在腰间的双手,不想拿两家父母的事说事,温婉地叹道,“如果能轻易忘掉过去,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了。”

    康剑嘴唇雪白,心惊肉跳,额头上直冒的冷汗。白雁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吗?

    就在他闪神间,白雁扳开了他的手指,脱离了他的怀抱,走到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康剑一脸慌乱崩溃无措的神情,简直和平时的气宇轩昂差之十万八千里,心里面不禁有一点小小的解恨,但也有一点心软,但她一想到柳晶嚎哭的样子,心又硬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没有人再讲话。

    太阳落山,暮色四临,亭子外面,夏虫不安份地啁啁啾啾。

    康剑站得两条腿都没了知觉,他艰难地开口道:“白雁,咱们别吵了,回家吧!”他想向她发誓、承诺,但这时候说出来,不仅苍白,而且很讽刺。

    他心里面无助,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打消白雁离婚的念头。

    离婚,不是世界末日,生活还会继续。可是,没有白雁,继续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

    他不敢去想象那样的日子,只能催眠自己,女人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要太当真,明天醒来,说不定连她自个儿也忘了。

    白雁摇头:“我还想再坐一会,你先回去。”说话间,饿了两顿的肚子突然发起抗议。

    白雁胃不好,一饿,就容易反胃。反胃就会干呕。她捂着胸口,强烈抑制一阵阵往上泛涌的恶心。

    “你看,都饿成这样了,还任性,快回去。”康剑抓住机会,上前拉她。“如果你仍然气我,那吃饱了,继续骂,好不好?”

    白雁想想,有几份道理,这样坐在外面,起不了作用。饿病了,也就没力气保护自已了。

    “知道了,我自己走。”她没好气地甩开康剑的手。

    康剑叹了口气,不敢奢望太多,走一步观一步。

    打开门,吴嫂与李心霞一同迎上来,一看又是两人,李心霞脱口嚷道:“你们怎么又一起了?”

    白雁没力气理她,看也没看她,直直就往楼梯上走,康剑拉住她,“乖,先吃饭。”

    李心霞与吴嫂眼瞪得大大的,以为自己耳朵产生了幻觉。

    白雁胃实在不舒服,愣了下,就转过身来,往厨房走去。康剑把她按坐到餐厅的椅中,回身叫道:“吴嫂,麻烦你帮我们做两碗阳春面。”

    吴嫂眨眨眼,好半晌才意识到康剑说了什么,脸一拉,“我可不会做什么阳春面。”

    李心霞也火了,“剑剑,吴嫂是来陪护我的,可不是侍候别人的。”

    白雁扶着桌子站起来,为什么说自力更生,才能丰衣足食,就是这个道理,靠人是不能长久的。

    康剑俊脸绷着,“我来做。”他把白雁又按回了椅中。

    白雁有点讶然,但一抬头,看到李心霞与吴嫂气到脸都扭曲到变形,又心安理得地坐好了。以前,她为康领导做了多少回饭,他为她煮一次,也应该。

    “不行,我真看不下去了。”李心霞转着轮椅,滑进餐厅,指着白雁,气得身子直发抖,“你怎么坐得安稳的,你住我们的,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还让他一个堂堂的市长助理为你下厨做饭,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给我滚远点。”

    正在厨房里切葱的康剑,听了一急,“妈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让我清静一会......”手中的刀跟着音量一起用力,没提防偏离了方向,切着了手指,立时,案板上,泅红了一小片。

    “剑剑,你为了她对妈妈凶?”李心霞呆愕住了。

    白雁本来不想出声,可是今天心里面的火苗就是特别的活跃,她慢悠悠地抬起头,“李女士,你不知道你儿子一向出手大方吗?相交两年的女友,分手费是一辆跑车,一套公寓。我,嫁了他,现在要离婚。离婚女人,听着多难听,一辈子的名誉拐失费,怎么得也比得超过那个数,就是把这套房子抵给我,也是不够的。所以,我很郑重地告诉你,你们现在是住的我的,吃的我的,用的我的,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

    “你......信口雌黄......”李心霞血往上涌,摇着轮椅,就往白雁这边冲来。

    “雌白也这样。李女士,你有力气打我几巴掌都没问题,但是我会立刻到医院去验伤,你等着法院的传单好了。”白雁气定神闲。

    “心霞,你......忍着......别上了她的当......”吴嫂跑过来,抱住李心霞,扭头对厨房里的康剑叫道,“剑剑,你......怎么不开口?啊!剑剑......”

    外面的人随着她的叫声扭过头,看到了案板上的葱都被血染红了。

    康剑右手紧紧攥着左手,满手的血顺着指缝淌下来,“没什么,我笨手笨脚,碰了一块皮。”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白雁心口一碜,好像那血是从自已身上流出来的。她站起来,从杂物柜里拿出药箱。包扎伤口的时候,她看到康剑食指和中指上两道深深的伤口,连指甲都劈去一半。

    这一个小意外,如同一场急雨,浅灭了屋中的硝烟。

    结果,还是白雁亲自下厨,先收拾了厨房,然后做了两碗阳春面。她切了黄瓜丝、胡萝卜丝、炒了肉丝,铺在汤上,而在面下,各卧了一个七分熟的荷包蛋。

    她看着康剑艰难地挑着面,再看看李心霞和吴嫂拉得有三尺长的脸,突然觉得康领导有这样两个妈,也挺心累的。

    康剑洗澡时,她找了只油纸袋,帮康剑包着手。洗好澡出来,康剑没有多停留,就去了书房。

    书房门半掩,白雁看到康剑开了电脑,地上铺着的席子上,小凉被叠得方方正正。

    白雁惊惶地收回眼神。

    一直不明白康领导为了什么娶了自己,她说是个受骗者,可是对面这个骗子在这场婚姻里,好像也不是什么赢家。现在,女友有了新欢,她这个挂名的老婆要和他分道扬镳,他不也就成了孤家寡人。

    她乱担心什么呢,有这样的家世,有这样的地位,也有不错的外表,有两位热心的妈妈,还怕没人肯嫁么?

    白雁临睡前,又找了另外一只大包,把没收进行李箱的零碎东西装了进去,包括陆涤飞送的两只泰迪熊。

    早晨醒来,白雁折被子时,在床上捡到两根短短的头发。从医的人,都有点小小洁癖,她的床一向收拾得非常洁净,就是有落发,那也应该是长发,这短发谁的?

    康领导?

    白雁狐疑地下楼,屋子里空荡荡的,从窗户往楼下看,李心霞与吴嫂和一帮老太太们在不远处遛狗,老太太们激动地不知向李心霞在比划着什么。康领导放在客厅里的公文包不在了,估计很早就出了门。

    白雁简单吃了点东西,匆匆去上班了。在班车上,手机震了一下,康领导的短信:老婆,记得要吃早饭。我今天去外面视察工地,回来可能有点晚,不要等我,自己先睡。PS:我去诊所换过药了,医生夸帮我包扎伤口的人很专业,我说是我老婆。

    白雁脑子有点晕,把短信看了两篇,又把号码看了两篇,确定真是康领导发的。她合上手机,扭头看车外,漠然地耸了耸肩。

    白雁先去了妇产科,柳晶不在,她犹豫了下,还是没问。柳晶是个要强的女孩,出了这种事,换作谁,都不愿别人知道得太多。

    她悄悄给柳晶打电话,手机停机了。

    一上午,进了两趟手术室,其实不算太忙碌。当白雁往餐厅走去时,感到整个人像虚脱了般。买好饭,端着餐盘找位置时,一抬头,看到柳晶坐在角落里,脸苍白如雪,眼睛红像象个桃。

    白雁欣喜地往那边走去,柳晶眼角一瞟到她,突地扔下汤匙,起身就走。

    白雁难堪地立在那里。

    “坐这边。”旁边伸来一双手,扯了下她的衣角。

    她转身一看,是冷锋。

    “她今天能坚持来上班,证明她很坚强了。可是她要一个疗伤过程,让她安静几天吧!”冷锋说道。

    白雁盯着柳晶的背影,感到一夜间,柳晶像瘦了一壳。

    “为什么不休息两天呢,她心里面那么痛。”白雁眼红红地,一口饭含在嘴中,怎么也咽不下去。

    “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总想以前的事,不更难受吗,还不如上班来分离下注意力,我和妇产科主任打过招呼,这两天只让她在外面收处方单,不安排别的事。”

    白雁心里面咯了一下,抬起眼,对上冷锋炯炯双瞳,没想到冷锋冷面冷口的,却有颗细腻的心。

    “谢谢你,冷医生。”她很真挚地说。

    “你就少替别人操心,告诉我,你的心情好些了没有?”

    “那些话对于我来说,只是耳边风。”白雁突然讶异地问,“冷医生,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做小三?”

    冷锋一笑,“做小三是要有潜质的,你没那个潜质。”

    白雁摇摇头,“你错了,我有非常优良的做小三的遗传基因。”

    冷锋听得笑出声来,“白雁,我今天才发现,你也有点冷幽默。”

    白雁默然,她没有告诉他,她是实话实说。

    ********

    十四年的感情,就这样随风而去了。

    柳晶站在顶楼的露台上,看着远处的楼群,天气很热,可是她却从没有像这一天这么冷过。

    她不能吃,不能睡,一合上眼,就是李泽昊把伊桐桐护在怀里的情景。

    她还记得与李泽昊第一次的见面,戴着大大的眼镜,笑得很羞涩。她才十岁,还不懂订亲是怎么一回事。家里来了客人,她开心得像个人来疯,笑闹着跑进跑出,李泽昊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睛追着她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后来,妈妈告诉她,这个戴眼镜的哥哥,是她要嫁的人。

    听到这句话起,她就在小小的心里放了李泽昊的影子,一放就是十四年。她从没有怀疑过有一天,他会离她而去。

    现在,他走了,和一个比她大、比她漂亮、比她学历高的女人走了,走得那么绝然,走得那么坚定。

    今天,他应该会回老家向她爸妈解除婚约,依他父亲的个性,一定会棒打他一顿。他会忍下来的,因为他心里面有爱。

    爱情有股魔力,可以令人超脱生死,超越皮肉之痛。柳晶讥讽地一笑。

    如果可以软弱,可以依靠,没有女人愿意做强者。她是不敢呆在那间两人曾经住过的公寓里,才过来上班的。

    头昏昏的,脚下象踩着棉花,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耳朵里像钻进了一只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

    她知道她需要休息,需要平静,需要遗忘,可是心里面就像有头小兽,咬得她血淋淋的,她一会儿恨不得找把刀去把李泽昊与那个女人砍死,一会儿想着闭上眼,冲到马路中间,让车压死,然后一了百了,一会儿她又盼望着能有奇迹发生,这一切只不过是场梦,李泽昊下了班,在公寓里做好了饭,正在等着她回家。

    这世上哪有奇迹呢?死也不是容易的,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只能当自已是具行尸走肉好了。

    柳晶扶着楼梯下了露台,拐到妇产科病房看林枫。林枫睡在被子里,脸色比盖在身上的白被单还要白,伸出外面的十指瘦得青筋暴立。

    她明天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柳晶在她床边坐下,握住林枫的手,和她一样,十指冰凉。林枫老公在做手术那天来过后,就再没出现,她婆婆偶尔露个面,侍候林枫的人是她妈妈。

    “你是回娘家做月子,还是回婆家?”柳晶问。

    林枫眼神空洞,“柳晶,我在想,如果当时嫁的人不是他,而是小赵,现在会是什么样呢?”小赵是痴恋林枫的工学院的学生,为了林枫的变心,曾经哭得像个孩子。

    “没有如果,林枫,这是命。”柳晶说着,鼻子就发酸。

    “是呀,命,还能怎么样?我回婆家做月子,回去守护我的阵地。”林枫笑得很凄凉。“只要生一个儿子,就没有人奈何我。”

    这是美人的的悲哀,这是美人的无奈。

    对初恋的回忆,只是一剂调味品,不能当饭吃的。习惯锦衣玉食,再吃清菜小粥,怎么能下咽?就是清菜小粥,谁能保证就能一辈子保鲜?做人只能现实,在豪门,母凭子贵,至于爱情,那是写言情小说的作者的一种想象,其实根本不存在。

    换作以前,柳晶一定要评价一番富二代的所作所为,以李泽昊为参照物。还会教育林枫太务实了。现在还能说什么,林枫还有个家可回,富二代还当她是老婆,她有什么?男人生出外心,跟你读多少书、有没有钱,没关系的,这只是一个男人的品质使为。

    这世上就没有忠贞不二的富二代吗?

    柳晶又陪林枫坐了一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进来,她腾地站起,和林枫道了别,目不斜视地就往外走。

    白雁让开道,看着柳晶,叹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闹矛盾了?”林枫很奇怪。

    白雁苦笑,站在床边,替林枫理了理头发,“小矛盾,没什么的。”

    “白雁,手术室的工作又脏,又辛苦,你怎么不让你老公把你调到别的单位呢?”

    “我挺喜欢这工作的,再说,也不能让他滥用职权呀,护士那么多,人家能吃苦,我咋不能呢?”

    “白雁,你还是很倔强。他就是滥用职权,又怎么了,你是他老婆,男人疼老婆,天经地义。”林枫真挚地劝慰道。

    白雁想着康领导今天搭错哪根神经了,连续发了几条短信,是在开会间隙、吃饭时、坐车时,一开口也是老婆长老婆短,好像昨天她发了那一通火,对他刺激很大。

    可惜这些短信,让她觉得陌生,也觉得好笑。

    下班后,白雁本来准备去新租的公寓向房东缴押金,在等车的时候,被一个人拉住了。

    商明星仍然一身俗艳的打扮,不过,今天没把脸弄成个调色板。

    “我请你吃饭。”商明星心情不错,耳朵上吊着的两只硕大的耳环,被西天的余晖照得亮晶晶的。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白雁警觉地看着商明星。

    商明星娇媚地白了她一眼,“人家不过是还你一份情,以后我就不欠你了。”

    白雁被她这一眼看得寒毛直竖。商明星拖着她,像个暴发户似的拍拍胸膛,“说,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白雁只敢在路边一家看不去很干净的面馆点了碗小馄饨。

    “你真是不给我面子,我有钱。”商明星很伤自尊,拨着碗里的北方大水饺,气愤愤地。

    “三千丝最近生意很好?”白雁小心翼翼地问。

    商明星嫌恶地摆了摆手,“服侍人的事早不做了,告诉你,我现在和人家合伙做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

    “搞建筑。”

    白雁被馄饨汤烫了一下,放下汤勺,心里面多少猜到一点影子了。她平静地看着商明星,“那不错呀,你可以风风光光回云县见你爸妈了。”

    “还没到时候。白雁,我们做个交易好吗?”没让白雁等太久,商明星终开诚布公了。

    “怎么个交易法?”

    “你帮我接洽一笔业务,我给你一条我哥的消息。”商明星自信满满地轻叩着桌面,觉得白雁一定不会拒绝的。

    白雁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没那个能力帮你。”

    “你不想知道我哥的消息了?”商明星讶然地叫道,“你对他不是......”

    “那都已过去,我现在结婚了。他过得很好就行了。”

    “你就不想再见他一面?”

    “明天回来了吗?”白雁惊喜地眨着眼睛。

    商明星狡诈地一笑,“怎么样,心动了吧!这个我保密,你说说你到底要不要帮我?其实呢,这件事,对你来说,真是举手之劳。我听那些小姐妹说,那天你找的那个人是城西公安分局的局长,他好像是受陆书记的托。我再打听了一下,哎哟,我的妈,你竟然嫁给了市长助理,他刚好分管城建。那个长古树的地方,准备兴建一个商业中心,听说被华兴集团中标了,可那工程大呀,我和朋友想让你老公说个情,让华兴集团给一小块让我们做做,行吗?”

    “不行。”白雁想都没想,直接回绝。

    “我给你回扣,不让你白帮的。”商明星很内行地向白雁挤挤眼。

    白雁很坚决地摇头,“对不起,我帮不了。”

    商明星翻翻白眼,来气了,“别装清高,你以为那个华兴集团中标,就没给你老公回扣?谁不知道,你老公和那个华兴合穿条裤子似的。天下的财大呢,一个人独吞,吞得下吗?”

    白雁三下五除二地把碗里的馄饨吃完,抢着买了单。道别时,很郑重地对商明星说:“我在医院上班,你有哪里不舒服,找我,我肯定帮,但其他的事,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要是明天知道你这样,他会接受不了的。他难得休假回来,别让他伤心。”

    商明星在身后愤怒地骂了一句:“拽什么,小狐狸精。”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有点诡异。

    康领导用一个“忙”字,便让自已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见首,是每天固定发在白雁手机上的一条条短信,短信的内容如下:大到滨江市政府最近有了什么大的决策、旧城拆建到了什么地步、几个部委办局新建办公大楼的报告经领导班子会办最终被驳回;小到中午政府食堂的一道红烧肉,师傅盐放是太多,根本没办法进口。下午开会,他发言的稿子特别长,中途停下来喝口水,不知怎么想起老婆煮的绿豆汤。简单和他一同上工地,路颠簸难走,想闭上眼眯一会都不行,只能躺着想老婆脸上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

    这些短信,白雁看过后,基本不回。有时康领导一天汇报次数太多,她有点过意不去,只好回三个字“已收到”。下一秒,康领导便发过来一个眉飞色舞的符号。白雁看得愣愣的,康领导真是啥都会呀!

    这不见尾,是她想和康领导认真坐下来谈谈解除两人婚姻这件大事时,找不着人了。自那晚发生流血事件后,两个人就再没见过面。白雁现在三顿饭,都在医院解决。休假时,她就到外面去吃。除了卧室,其他地方是李心霞和吴嫂的天下。

    可是白雁感觉得到,康领导有回来过。

    书房里拉开的椅子、杯中隔夜的陈茶、烟灰缸中堆满的烟头。有天,白雁早晨醒来,看到卧室的高低柜上,放着一篮滨江这个季节特产的早酥梨,只只鲜嫩多汁。

    还有天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朦胧中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她翻了个身,搁在她身上的一只手臂倏地一缩、呼吸放缓了。直到她再次沉沉睡去,身边的人才放任自己贴过去,抚摸她的头发、小脸,然后是心事重重的一叹。过了一会,身边的人轻手轻脚地起身,摸索着出门。黑暗里,白雁睁开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白雁主动给忙碌的康领导打过电话,接电话的康领导语气非常轻快,嘘寒问暖,可是当她要开口说正事时,他会说马上有去接待个什么人,不然就是马上要开个会,他等会打过去,就挂了电话。这等会,等来的最多是下一条短信汇报。

    白雁真有点郁闷了。

    在离婚这件事上,她好像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一头热就一头热吧,她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和房东把协议签好了。但房子里面的马桶有点漏水,瓷砖也破毁了许多,房东答应把房子整修好再交给白雁。白雁有时下班过去看看整修进程,顺便开开窗,把卧室和厨房带着打扫下。

    这天,她下了公车,走进那个小区,迎面与柳晶碰上,两个人都一愣。柳晶满头大汗,手上拿着一堆房屋中介的宣传单。白雁张嘴,想打声招呼,柳晶眼帘一低,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

    白雁心里面那个无力呀!

    一无力,就想找个人说说。整件事,只有冷锋是知情人。柳晶到现在,把失恋这件事捂得实实的,不过不像以前那么爱说话了,整天闷闷沉沉的。

    冷锋听白雁唠叨过,总是一笑,然后要白雁相信两个人之间多年的友情,是误会,就有澄清的时候。柳晶也许现在已经后悔了,可是拉不下脸,要等待一个契机的出现。白雁说,我拉得下脸呀,我主动喊她行不?冷锋说,那还不等于是迎面给柳晶一个耳光吗?

    白雁只好作罢,默默等着那个传说中的契机出现。

    这期间,下过两场持续两天的暴雨,滨江街头一时水排不出去,上街如同涉水过河。滨江市的四套班子,全部上街排涝抢险。白雁在电视上,终于看到康领导的尊容了,白色条纹衬衫被雨水淋得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这情景让她不禁想起他第一次送她回公寓,两人合撑一把秀气的小伞,她看着他,心像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此情此景再现,心情早已不同,她现在更多的会想,那个时候,伊美女还和他同居着,他怎么能做得到对自己那样的?

    只能说,康领导是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现在,他即使舌灿莲花,她也不会去当真。

    某一天,白雁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和冷锋成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

    只要她在医院,两人一定一起吃饭,不是约好的,她一进餐厅,冷锋来早了,坐在门口的餐桌边,说道:“怎么到现在才来,我都等很久了。”她忙道歉,两个人并肩走向窗口,各买各的,然后挑张空桌,坐下来,边吃边聊聊柳晶或者科室的事。要是她先来了,正吃着,冷锋从外面进来,阴冷得让所有人都感到室内温度陡降十度。“你真自私,也不想想我还饿着肚子,你看我爱吃的辣包菜全卖光了。”她赔着笑脸,只得把自己盘里的辣包菜拨给他,答应下次一定要替冷医生多多着想。

    这样子一来,不管早与晚,她什么时候都得等着冷医生一同进餐。吃完饭,两人会一起走回泌尿科,实习护士总是洗好水果,或者泡好茶等着两个人。泌尿科室聚会,冷锋通常会叫上白雁。白吃过两次,手术室一帮姐妹喊着要去吃大排档,白雁礼尚往来地喊上冷锋。手术室的小姐妹很讶异,白雁说,冷医生乃是钻石黄老五,我这是给你们创造机会,你们可得好好把握。冷锋去过一次,那张冰脸从头至尾都没融化过。事后,足足有两天没理白雁。

    周六、周日,冷锋再出去接私活,白雁自然是随行人员,而且是唯一的随行人员,马加不知什么事,不来了。

    白雁在医院里遇到马加,悄悄问为什么不去?马加耸耸肩,笑得意味深长,“我不跟着你们俩傻孩子凑热闹。”

    两人出去,那些泡澡、按摩的服务,冷锋全部推了,晚上也不傻喝酒。吃过饭,和白雁在陌生的街道上,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到街头。

    冷锋做完手术,通常疲累不堪。为了两个人的安全,白雁只得咬咬牙,接过方向盘。任何事,也就是个熟能生巧,开过几次,白雁对车有了手感,开得也像模像样了。

    回到滨江,两个人道别,白雁打开包包,就会看到有一个信封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冷锋从来不亲手交给她,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白雁特地把这些钱另开了个户头,几次下来,自己一看,都吓一跳,真不是个小数目。

    冷锋还算是个君子,真的再没说过出格的话,就连拉拉白雁的手都没有。两个人相处的模式,仅仅是交情不错的好同事。

    有天吃饭,白雁随口说到她下班要去逛逛电器商场,要去买台洗衣机。冷锋抬起眼,看了她几秒,“那我去给你搭把手!”

    结果,冷锋知道了白雁新租了公寓,已经打扫干净,马上就要搬进来了。

    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白雁咬着嘴唇,恨自己嘴快,好像是变相给冷锋透露什么信息似的。

    冷锋里里外外转了转,把门锁、窗链查看了一番,又下楼观察了下附近的商店、居住的人群,对白雁说,这地方环境不错,居民都是本地人,离医院不远,单身女子住蛮适宜的。

    白雁别别扭扭,没接话。

    冷锋告辞时,清冷的眉眼溢满了笑意。

    白雁像是和自己赌气,把公寓又彻底打扫了一遍,大理石地板光洁得可以照人,洗手间的瓷砖煞白,厨房一尘不染。

    她拖着又累又乏回临时旅馆-------这是白雁在心里面给她和康剑共有的公寓新起的名词。

    康领导仍然不在家。

    李心霞在房间里上网,吴嫂在洗澡。丽丽没有像往前那样摇着尾巴扑过来,撒娇地要白雁抱抱,伏在楼梯口,眼睛眯着,看到白雁,哼了两声。

    白雁有点纳闷,蹲下来摸摸它的头,“丽丽公主,你不舒服吗?”

    丽丽尾巴摆了摆,头耷拉着,有气无力。

    吴嫂很会节约,只要李心霞一进房间,她立马就把客厅里的立式空调给关了。客厅里非常闷热,丽丽身上的毛毛都湿透了。

    白雁看丽丽嘴巴干干的,站起来,先去开了空调,然后从厨房里倒了点水,放在丽丽面前。

    丽丽看了看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水。突然,哇地一声,嘴巴里像喷泉一般,吐了一地。

    白雁一惊。

    洗好澡出来的吴嫂衣服还没扣好,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抱过丽丽,愤懑地瞪着白雁,“你......刚刚给丽丽吃了什么?”

    白雁眨眨眼,“我就是给它喂了点水。”

    “不可能。”吴嫂音量高亢而尖税,如同发现深藏多久的秘密般,又很是兴奋,“你从来没喂过丽丽,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一定是你见我们都不在,你知道丽丽是心霞的心头肉,你没办法心霞,就想着给丽丽下毒,对不对?”

    “吴嫂,你不写小说,真是可惜了。”白雁受不了的耸耸肩。

    吴嫂听不懂白雁这弦外之音,以为她在狡辩,越发得意,而这时候,丽丽哇地一下,又呕出一大口红红绿绿的东西。

    “你还不承认,看看,丽丽刚刚好好的,怎么你一喂,就不同了。心霞,心霞,你快出来,丽丽中毒了。”

    吴嫂扯开嗓门咆哮着。

    李心霞摇着轮椅出来,看到地上的呕吐物、吴嫂怀里萎萎的丽丽,眉头一拧,脸色大变,“丽丽,妈妈的乖宝,你怎么了?”

    丽丽呜呜着,眼睛也无力地睁开了,雪白的身子哆嗦着。

    “你这个恶毒而又无耻的女人,你......下了什么毒,快说!”李心霞又慌又急,面目狰狞。

    白雁脸胀得通红,愤愤然地抬头,“李女士,你想象力太丰富了。丽丽它有可能是中暑。”

    性 “怎么可能中暑,我们整天呆在空调间里。”吴嫂接过口,“丽丽一定是被你下毒了。”

    “吴嫂,你给医院打电话,给剑剑打电话,让他快回来。他还整天要我包容你,与你和平相处,说你是个好女人,现在,我要让他看看你的真面目。”李心霞挥着手,恶狠狠地瞪着白雁。

    白雁相信,要不是她瘫痪着,她一定会冲过来把自己给剁了。

    “医院是不接受畜生的,我建议你给兽医打电话。”白雁这时,心好累,如果民政局现在有人上班,她一定揪也揪着康领导,去把婚给离了。这样的日子,硬撑着,有什么意思。

    “兽医,兽医......”吴嫂拿着话筒,无措地看李心霞,不知该拨哪个号。

    “给剑剑打电话,让他快快......快找一个兽医。”李心霞感到怀里的丽丽身子好像越来越凉了,惶恐不安地催着吴嫂。

    白雁深呼吸了一下,想起丽丽平时对自己亲昵的样,心中不觉一软,“我来打电话。”手术室护士长的老公就是一位兽医。

    李心霞和吴嫂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地看着白雁。

    电话打通,白雁说了情况,护士长老公说我马上就到。

    等待的时候,三个人,各居三处,听着挂钟滴答滴答地走,感觉度秒如年。

    门铃响起,吴嫂简直是飞样的冲过去开了门。

    好久不见的康领导与护士长老公一同走进屋内。

    顾不上寒暄,护士长老公先为丽丽诊治。他扳开丽丽的嘴,又看看它的眼眸,再查看了下呕吐物。

    “狗狗是中毒了。”护士长老公得出结论。

    “我说对了吧,丽丽就是被人下毒了。”吴嫂跳起来,指着白雁的鼻子,声音激昂。

    李心霞朝吴嫂一瞪眼,眼风瞟了下为丽丽看病的医生,暗示有外人在场。吴嫂懂了,忙闭上嘴。

    李心霞不管怎么样,处处要为儿子的颜面着想。白雁好歹是儿子的老婆,这事传出去,丢的是儿子的脸。稍安勿躁,现在证据确凿,还怕白雁跑了不成。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拿白雁好好地出个气。

    白雁状似没听到吴嫂的惊呼,坐在椅中,一动不动,也可以说是麻木了。

    护士长老公给丽丽洗了胃,直到吐出的水变清了,再喂了些药,然后输液,这个白雁可以照应着,他也就告辞了。临走时,吸了几管丽丽的呕吐物,说带回去化验。

    康剑道了谢,让等在楼下的简单送护士长老公回去。

    门一关上,吴嫂按捺不住的,就把今天的事向康剑述说了一遍。李心霞端坐在椅中,拿出婆婆的威势,准备三堂开审白雁。

    康剑微微皱了下眉头,开口说:“吴嫂,现在天气热,饭菜放久了,容易变质,不谈动物,人也常食物中毒,你怎么事事都往坏处想呢?白雁不可能做这事的。”

    麻木的白雁愕然抬起头,看了看康领导,真想不到他会如此正义。

    李心霞一下子恼了,“剑剑,我们家什么时候吃过剩饭剩菜,吴嫂每顿都做新鲜的,你不要为她辩护,这个理由行不通。她说不定存这个心已经很久了。”

    这几句话,白雁听得想笑。李女士还真认定了她下的毒,不知这样的后果是她要去坐牢还是需要写书面检讨。她在李女士的心目中,从狐狸精成了下毒犯,这下应该把她扫地出门了吧!

    午 康剑不耐烦地抿了下唇,“妈妈,吴嫂不识字,见识有限,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什么?”李心霞被康剑这话炸残了,“我起哄?剑剑,你到底在替谁说话,我是你妈妈,你......却护着她?丽丽就像我的心头肉一般,她在割我的心头肉,你没看见吗?”

    “我不是护着白雁,我是就事论事。”康剑疲累以揉着额头,耐下性子,“我们是一家人,有必要谁害谁?”

    “谁和她是一家人?”李心霞急了,眼中火星直冒。

    “白雁,你先上楼去洗澡。”康剑扭头对白雁说道。

    “事情不交待清楚,你不准走。”李心霞一说,吴嫂立刻就挡在了楼梯口。

    “妈妈,你真是太过份了。”康剑忍无可忍,“平时,我处处都替你考虑,但这事,我不想让着你。这样吧,等丽丽恢复了,你和吴嫂还是回省城去。不然,这个家永不得太平。”

    “你.....赶我走?”李心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蹩不住的眼泪在眼中打转。

    “剑剑,快向你妈道歉。”吴嫂忙过去,替李心霞抚着后背,“你这样,会把你妈妈气坏的。”

    康剑冷着脸,一语不发,拉起白雁,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李心霞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碗对着地板“咣当”一声摔下,哭吼道:“剑剑,你给这女人迷住了心智,黑白都不分了。老天呀,我可真是命苦啊,唯一的儿子也这样对我。”

    “心霞,快别生气,我一会去劝劝剑剑。”吴嫂也是气得胸膛起伏。

    康剑面色沉重地一级级上楼梯,然后,“砰”一下关上卧室的门。

    楼下,又是一阵劈哩哗啦摔碎东西的声响和李心霞尖税的哭喊。

    康剑烦闷地闭上眼睛。

    白雁走到床前,坐下来,盯着墙角的行李箱出神。

    康剑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妈行动不便,丽丽是她的开心果,她当女儿一样疼着。现在丽丽一病,她着急,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白雁仰起脸,笑了笑,“康领导,其实在这个家里,我的地位连条狗都不如。唉,你干吗仗义直言呢,这家多我一个,谁的心情都不好。我们分了吧!”

    康剑这时候听着白雁说这话,心里面翻江倒海似的,极不是味。他也失落,也受伤,多希望白雁能站起来,抱住他,像从前那般,俏皮地笑着,和他闹着,在他的手臂上咬下细细的两排齿痕,踮起脚,圈住他的脖颈,像小鸡啄米般吻着他,一下,一下,又一下。他想把头埋在她温暖的发间,嗅着洗发液的清香,忘掉身边的一切。

    他对李心霞的感情一直是矛盾的,他舍不得她,心疼她,可是又为她变得越来越极端而嫌恶,再加上一个吴嫂,真是令人吃不消。自从李心霞瘫痪之后,他的心就被堵着了,没有一天能痛快地呼吸过。

    他深深地看着白雁。这种目光是出自内心的,在情感牵引之下整个身心凝结在眼神中的专注,带着忧郁、惘然和某种期盼。可是白雁却没有迎视着他,整个身体无声无息地散发出疏远的态度。

    “老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等妈妈和吴嫂回省城之后,一切就会恢复到我们以前那样的。”他间接地、婉转地告诉白雁:他不想分手。

    “我们以前那样是啥样?”白雁弯起嘴角,“其实,这事和你妈妈没什么关系,完全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可以说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也可以说我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还可以说我们之间差距太多。”

    “这些都能改变的。”康剑心力交瘁,躲了这么些日子,现在不得不面对了。“一定能的!”他加重语气,挨着白雁坐下。

    “老婆,我们不分开,我们好好地过。”他伸出手,抱住白雁。“你想要什么样的家,我都给你。”

    白雁还没看过这么没自信、无助的康领导,像个吃不到糖,一脸可怜巴巴的孩子,“为什么一定是我?”她把埋在心中太久的问题翻了出来。

    “因为你很暖。”康剑笑了。如初春的阳光,似夏日草尖上的露珠,看着她,自然地想笑,心里面情不自禁就变柔了。

    白雁打量了他半天,“康领导,你抱过的哪个女人不暖?”

    康剑脸一红,突然间哑口无言。

    “康领导,我知道大度、宽容是美德。在我们结婚前,你谈过几次恋爱,那都是过去,我可以假装我有美德,不去在意,可是在我们婚后,你依然做出了出格的事,我就没办法假装了。除非我真的把你当个高枝攀着,跟着你狐假虎威做个官太太,你在外面怎么胡来,我都睁着眼闭着眼,只要我的地位悍然不动。你想我这样做吗?”白雁斜着眼,把他的手从肩上拿开。

    “我不会再胡来的。哪怕你把我只当高枝攀,我也情愿。”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我对你就那么重要?”白雁承受不住的拍拍头。

    “比你想象得还要重要。”康剑回答得斩钉截铁。

    白雁哦了一声,站起来,往梳妆台走去。

    “老婆?”她还没说是不是同意不分手了。

    “我来看看我是不是长了幅旺夫相?”白雁对着镜子张了几下,“没有啊,还是一脸狐媚样。康领导,你就别挽留我了。如果,你觉得现在办手续对你有影响,那么我们先分居。”

    “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不愿意的事。”他们现在也没同居呀!

    “我现在就是不愿意与你同在一屋檐下,你同意吧!”白雁笑靥如花,对着他眨了眨眼。

    康剑心中一片惨淡,疼得都不能说话,他站起来,拉开房门。

    跨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回过头,“老婆,早点洗洗睡!”

    门轻轻地合上,一切归于寂静。

    晚上,白雁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空调开得很低,还是觉得压不住心里面的一团火。好不容易睡着,半夜里冻醒了,摸了半天找到空调遥控器,懒得开灯找,就把自己努力缩成一个小球,整个蜷缩在凉被里,糊里糊涂地又睡去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全身的关节都在疼,眼眶发涨,好像被热气灼过了,火辣辣的,脑袋昏沉沉,走路都在打飘。

    康领导早就上班去了,李心霞和吴嫂没有像平时出现在餐厅里,一室的凌乱收拾零过了。丽丽经过一夜过后,来了点精神,对着白雁摇摇尾巴。

    白雁喝了点牛奶,拿块面包,出门了。

    到了医院,从每根骨头的缝里都在往外冒着冷气,估计是昨晚冻了,找了几颗感冒药吞下,精神还是不能振作。中午吃午饭时,冷锋看她脸色苍白,催着她回去休息。

    她犹豫了下,回手术室请了假,便坐车回去了。

    走前,护士长拉住她,说老公化验了狗狗的呕吐物,是吃的草莓里含有一点农药成份,估计是家里保姆买回来,没泡洗,直接给狗狗吃了,然后狗狗便有点轻微着毒。

    家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大概李心霞和吴嫂正在午睡,白雁上楼时尽量把脚步放低,没把她们惊醒。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听到外面传来开门声和人讲话的声音,睁开眼一看时间,四点多了。白雁觉着嘴唇发干,撑坐起来,想下去找点水喝。

    还没到楼梯口,她停下了脚步。

    李心霞在嘤嘤地哭,事实上,她已经哭了半天一夜了。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引以为豪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和她反目。

    吴嫂每隔一个小时给康剑打一次电话,汇报李心霞的剧痛,康剑没有办法,只好回家赔不是。

    “剑剑,你不记得我们这个家是怎么落成这样的吗,你不记得妈妈是怎么瘫痪的吗?”李心霞哭道,“二十四年前是白慕梅那个老狐狸,让你爸爸乐不思蜀,抛妻弃子,妈妈接受不了,生不如死,跳楼自尽,没想到,没死成,成了现在这幅鬼模样,是你抱着妈妈说,以后一定要让妈妈幸福的,妈妈才苟活到现在。可是现在因为白雁这个小狐狸,你却要让这个家再毁一次,让你妈妈再死一次?”

    康剑无语,默默坐着,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好,只能让李心霞一个人尽情发泄,等发泄完了,他再开口。

    “妈在北京时,你给妈妈打电话,说你见到白慕梅的女儿了,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

    吴嫂翻了翻眼睛,接过口,“我当时在旁边听得清楚,你说你要把你妈受的屈辱,让那个小妖女也受一次。你要那个小妖女喜欢上你,你玩过之后,再一脚把她踢开。后来,你又打电话来说,小妖女太精明,不上当,你必须得娶她。你让她进了门,等到她尝到荣华富贵的滋味,再也舍弃不下时,你就会冷落她。她表现不错,就留着她服侍你妈妈,她表现不好,你就扫她出门。剑剑,我没记错吧?”

    “妈妈,现在和那个时候情况不一样!”康剑心烦意乱,有点抓狂。

    “怎么不一样?不就是个城建市长吗,咱们就得看她脸色,任她所为?其实你根本不要在意,她有那种骚狐狸一样的妈,你把她给扔了,没人会说什么的。”

    康剑脸色铁青,抬起头,“不是的......白雁?”他轻抽一口凉气,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楼梯口上的人影。

    白雁很平静,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原来,真的不是你,陪我到永远!

    “康领导,这就是为什么只娶我的真相吗?”她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