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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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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律第一意识到手中的圣旨的分量,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暗室之中,再出来,他的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漆黑之色。

    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秀鸾如今在众位大臣的眼中不过是个骄傲蛮横的公主,且不说这历代没有女皇的先历,只她在朝中无权无势,再者,如今人心惶惶,朝廷早就是一盆散沙。

    他就是在这时将诏书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诛太子,找到她染指国库,谋害皇上的罪证。

    再之后,那皇位便是自己的。

    皇上只是明白自己对秀鸾的心意,交给谁,都不如交到一个爱她的男人的手上。

    他与他,所共同拥有的,无非是想要守护着秀鸾的一颗心。

    齐律苦笑一声,朝廷的风风雨雨自他担任了太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毫不留情淹没了他,不管他是否愿意,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晓,那些想要挣脱了这些束缚,然后与秀鸾一起归隐山林的可笑的想法。

    “真是......可笑啊!”齐律长叹一声。

    他在保皇党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如今只差一步,便是他足以仰望的高度,只是却也可以让他的生活从此天翻地覆。

    就算他斗得过林浩然,朝廷的腥风血雨并不会就此散去,他所要做的,无非就是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时,树立起秀鸾在朝廷的威信,然而将一个全新的皇朝双手奉上!

    只要秀鸾安好,他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然而,此时的齐律却不过是苦笑,这究竟是秀鸾所期望的生活吗?

    赵大人一行听说了皇上身染重疾之事,纷纷赶来,众人面上皆是忧心之色。

    有大人不由得说道,“如今这可如何是好?齐大人可是见了皇上了?”

    “张大人不必忧心。”齐律微微俯身,只说道,“皇上不过是偶感风寒,如今已经好些了。”

    “果真如此?”只是某些个疑心的大臣却仍旧放心不下齐律,迟疑着问道,“为何老夫听说皇上早已是病入膏肓?”

    “唉!”赵大人见状却是拦住了那位大人的话,只是说道,“齐大人身为堂堂太傅,又怎会信口胡纠,他既说皇上无事那必定是无事了,我们也就无需再杞人忧天,还是早些散了吧。”

    齐律却依旧镇定地看着面前几个皆以年过半百的大臣你一眼,我一句,只是讨论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什么名堂来,齐律留了诸位吃饭,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又哪里有这个闲情雅致,便未说了什么,只匆匆告辞了。

    独独赵大人流了下来。

    “皇上的病,是无治了吧。”赵大人说着捋着下巴上斑白的胡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齐律挑了眉,不置可否,却未多言。

    “皇上可是提及了传位之事?”这果然是赵大人心里最担心不过的。

    齐律眼神微微有些异样,不过却只是含笑道,“皇上虽说是病重了,却未提及传位一事,或许是他早有打算也不一定。”

    “唉,这话也是在齐大人面前老夫才说得出口。”赵大人愁眉不展着,叹了口气说道,“只希望皇上不要做些糊涂事才好!”

    齐律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论是长安,还是荆州,似乎情况都不大乐观。

    在未央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早已是尸横遍野。

    未央一路上庆幸着自己的幸运,想着林浩然的人马也不过如此,那些关口自己都能够轻易地闯了过去,却不知竟然还有这样一只拦路虎带着凛冽的杀气,气势汹汹地挡在了自己的 终点处。

    未央瞥了撇嘴,是愈发的不满了。

    只不过自己这一方,似乎是损失惨重。

    而白衣束发的白湛却只是轻摇着手中的象牙折扇,远远地站着,也不出手,只不过是冷眼旁观。

    未央一下子就急了,只是在凌乱的风中冲着白湛直嚷嚷着,“白湛,你不是还有那玩意儿吗?”

    白湛似乎才回过神来,不过却只是冷然对上了未央的眼睛,那眼里似乎是不屑地说道,“你是傻子吗?那东西不过只有一瞬的功效,就算是你我能躲得过去,还有这么多的人,何况粮草还没有送到荆州,你就要功亏一篑吗?”

    只一个眼神,就让未央无言以对。

    只不过看着越来越多躺下的自己人,未央却还是有些惊慌失措,大娃与顺子虽然手拿阔斧,在前边拼命,只不过身上早已有了大大小小的数十道伤口,恐怕是挨不了多久的了。

    什么白湛,未央愈发的着急,不是可以抵千军万马的吗?为何他现在只这般站着,似乎眼前的杀戮与他无关一般,要未央说,这乔将军明显就是冲着这家伙来的啊!

    就是在这个时候,乔云忽然飞身下马,似乎至于近边的呼喊于不顾,嘴角勾起了一道诡异的弧度,朝着白湛步步逼近,“怎么,白湛,我倒是以为你永远不会踏入这样的地方,如今你却来了,不怕脏了你的衣决么?”

    “乔将军多虑了。”白湛并未有所动弹,似乎没有看见那位乔将军从手里抽出的长剑,在昏黄的日光下却依旧刺人的光芒。

    未央不由得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只用指缝默然地瞧着二人的动静。

    童彤与黎念泽也往他们那儿看去。

    “他们是有仇的么?”黎念泽只不解地问道,若说是有仇吧,为何乔云的怒气这般的强大,而白湛,却不过是轻蔑地笑着,就像是他看着所有人的目光一般,清高,他看着乔云,倒不过像是看着以为陌生之人。

    童彤却注意到了白湛身后瑟缩着的丫头。

    三儿,褪去了原本的冷静,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躲在白湛的身后,瑟瑟发抖着。未央也注意到了,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更多的,却还是更深的疑惑。

    “没想到你将这丫头调教的这么好!”乔云忽然朗声大笑起来,未央便是在这一瞬间想起了林浩然的笑容来,霸气,只是他的笑声却是狰狞的,许久,他终于停了下来,想要伸出手来碰一碰那个丫头,不过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缩回了手,只是小声地说着,“我可是还记着她那时在我身下求饶的样子呢!”

    三儿一下子红了眼,是未央未曾见过的模样。

    未央神情一怔,虽然此时短兵相接,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伴着哀嚎声与厮杀声,不过凭着未央的听力,她却依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乔云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又究竟是几个意思?

    未央骤然屏住了呼吸,下一刻,却见了白湛一个凌厉的巴掌扫过了乔云恐怖的脸。

    嘴角淌下血来,两腮也是一片血红色,几乎沁出了血来,这一下,就连童彤与黎念泽都愣住了,不是因为白湛的那一巴掌,只不过是因了他们从未见过,有谁打了这么很的一巴掌,那表情还是依旧如此淡然的,似乎刚才不过是挥一挥衣袖,赶走了一只苍蝇罢了。

    这功力,果然是深不可测!

    未央陡然一惊。

    “哈,哈哈哈哈!”乔云的笑声却是愈发的响亮了起来,只不过双眼却是瞪得血红,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白湛撕碎了一般,“白湛,你还是如此狂妄!”

    “彼此,彼此。”嘴角终于是一抹媚态的笑容,艳艳流光。

    “好,好啊!”乔云也不捂着发青的脸颊,只是步履蹒跚,在原地颤悠着,不过依稀有笑声自他嘴里涌现出,“白湛,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只不过下一刻,他的眼睛忽然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未央,那嗜血的眼神,简直叫未央毛骨悚然。

    未央似乎被乔云吓住了,等到他才想起要逃时,白皙的脖颈早已被乔云死死地掐住,再动弹不得。

    白湛微蹙着柳眉,脸色终于变了,“放了他!”

    “太子说的果然没错!”不过乔云此时却是暗自得意着,“这丫头,果然是你的死穴!”

    “我说,把她放了!”天边骤然风起云涌,黑沉沉的乌云压了下来,堆积在心头,却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天色大变,令人惊骇,让厮杀的两方人都不由得停了下来。

    夜幕陡然降了下来,只是不见一轮圆月,也不见漫天星光。

    白湛的表情冷得可怕。

    阿暮与阿风却在远处,正急急地赶过来,却被乔云手下最精悍的一批武将困住了去路,只能远远地看着双脚远离了地面,一脸痛苦的未央。

    未央却在此时想着,自己到底是遭了什么命,这些日子老是要被人掐?

    乔云一手缓缓抚着脸上骇人的疤痕,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未央几欲昏厥。

    童彤与黎念泽却不敢靠近,生怕乔云伤害未央半分。

    虽然已经是伤害了。

    他终于冷冷地说道,“当初你毁了我的脸,如今我便是要毁了他,我要让你知道,心头肉被毁了的滋味!”

    说着他的表情瞬间可怕至极!

    白湛的神情已经冷漠至了极点,断剑从他眼里一晃而过,朝着未央刺去。

    只是乔云的功夫与速度,那一刻,白湛其实是可以阻止的。

    只是却也在那时,他骇然地转过了脑袋,三儿手中紧握的匕首正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血流如注。

    断剑带着凛冽的杀气,直直地想着未央刺来。

    未央却顾不得自己,只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白湛,嘴角最后一丝笑容缓缓跌落下来,他忽然像是一只陨落的蝴蝶,失去了它最后的翅膀。

    不要啊!未央在心里呼喊着,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三儿?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凌厉的长鞭甩了过来,打在乔云的手上,甩落了那一柄断剑,他一声吃痛,却看见媚儿正微眯着双眸,睨着乔云的迷离的媚眼间不见半点儿怜悯,“真是蠢货。”

    未央半跪在地上,低低地咳嗽着,身子早就没有了半分力气。

    她缓缓地抬起了闹嗲,那一刻,天地流转,时光却在那一刻凝结了下来。

    “沈......沈疏......”她的声音哽咽着,只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来。

    沈疏下了马来,一步一步,驱散了未央心中的阴霾。

    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是越来越多的泪水,未央艰难地从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她奔去,没两步却还是无力跌倒。

    跌进了沈疏的怀中。

    抵着他坚实的胸膛,是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数月不见,沈疏似乎又瘦了些,五官是愈发的精致而挺拔,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傻瓜。”

    而后抱紧了她。

    夕阳西下,如同一幅美好的画卷。

    却是深深地刺痛了白湛的眼,那些锥心刺骨的疼痛,不是流血的伤口,而是来自胸腔里正微弱跳动着的一颗心,这是心痛的感觉吗?白湛只苦笑一声,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方才三儿的匕首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胸腔,只不过这丫头实在是太高估了自己,还没有等她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整个人连同那脆弱的匕首却已经被白湛的气场弹开了几米开外,吃痛地起身,黄沙弥漫着眼睛,只觉得涩涩的疼痛。

    看不见眼前之景,也没有看见胜雪白衣如同一朵耀眼的玫瑰。

    嘴里吐出了一大滩血来,三儿落下了泪来,嘴里是咸咸的苦涩,混着让人作呕的腥味。

    “你们还要缠绵到多久?”乔云手上的伤口已经是鲜血淋漓,断剑早已断成了几截,他捂着伤口,龇牙咧嘴,只是冷冷地看着沈疏带来的千兵万马。

    未央这才松开了沈疏,却看着白湛捂着胸口的伤口。

    她直直地奔了过去,扯下了衣摆想要堵住不停的鲜血,眼里渗出泪水来。

    白湛只抬起干净的一只手,颤抖着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寒了指尖在唇里,“真苦。”他笑道。

    未央不知所措。

    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这些泪,是为我流的吗?”

    未央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好啊.。”他笑着,倒在了未央的怀里,紧紧地握着未央的手,似乎再也舍不得放开。

    沈疏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些,却不过是神色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乔云,只面无表情地说道,“乔云,你知道的,这些毒草,对我们并无阻碍。”

    乔云脸色一变,却只恶狠狠地说道,“我可以让你们走,带着粮草走,白湛要留下!”

    “不行。”未央将白湛护在自己的怀中,神情坚定。

    沈疏只是冷然看着乔云,“那就是没商量了。”

    方才一战,未央的人马虽然几乎全军覆没,不过乔云那边也是死伤惨重,他斗不过这些人,无奈,乔云看了一眼濒死的白湛,咬了咬牙,只是恶狠狠地说道,“老子要把那丫头留下!”

    他指着三儿。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三儿的身上,却纷纷是神色复杂。

    三儿只觉得全身的经脉都断了开,身子疼得很,只是这些人......她紧紧咬着下嘴唇,却还是点了点脑袋。

    未央扶了白湛上了马,余光却瞥见了沈疏阴沉沉的一张脸,她的身子抖了一下。

    “阿风......”白湛既是止住了血,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吧,未央这才笑着看着阿风道,“白湛就拜托你了。”

    说着乖乖地与沈疏同坐在了一辆马车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沈疏搂得她是那样紧,像是下一秒自己就要消失了一般。

    黎念泽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童彤却是笑而不语。

    乔云此时将三儿抱在了怀中,三儿却只是恶狠狠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仇人。

    两队人马正准备着分道扬镳,只是这个时候,乔云却是无力地栽倒了下来,挂在了沙地中,三儿手中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刺进了他的胸口,扎着他有力跳动的心脏里。

    “这把匕首有毒,无药可解。”三儿的声音里满是仇恨,“乔云,这是你欠我的。”

    乔云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那一张脸却渐渐地呈现了青紫色,不消一会子,嘴唇乌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白湛面无血色,朦胧之间,只见那个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丫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身体之中,他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公子,我好脏。”

    从此天昏地暗,碧落黄泉,再不复见。

    众人皆是愕然,不明所以,却纷纷悲叹一声。

    箫声悠扬,渐渐地消失在了远方的夕阳里,像是一场昏黄的祭奠。

    童彤收了手中的短萧,似是有些动容,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白湛的金创药可比军营里的药水好太多了,刚敷了药下去,血色就上了来,未央终于松了一口气,步出了帐外,却看见一轮月色里,沈疏负手而立。

    安静颓长的身影,像是镶嵌在了圆月之中。

    沈疏微微仰望着那一轮圆月,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只是神色自若,神情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许是自己想多了罢,他微微地叹息。

    却有什么在这时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扣在了自己的腰间。

    漆黑的夜色里,沈疏将手覆在未央的手上。

    两人僵立了许久,沈疏终于将未央的身子掰了过来,黑夜里只见她闪耀着的眼睛,沈疏的呼吸忽然凌乱了起来。

    “沈疏,我......”未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必说。

    那一刻,未央分明看见沈疏那一双一直以来都是波澜不惊的眼睛分明是有些红了。

    再后来,朱唇被堵住,沈疏霸道而强势的吻铺天盖地地袭来,未央闭上了眸子,只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手环在了沈疏的脖颈上。

    再不想其它。

    不远处的帐篷内,躺在榻上面无血色的白湛忽然睁开了眼睛,嘴角是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还是不行吗?”

    声音低低弱弱,就像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尔后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色又深了些,似乎一切都归于寂籁,帐篷内,烛光明灭,未央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白湛的身边,帮他掖了掖被角,刚想着离开,自己的手却被白湛一把抓住。

    “你是觉得对不起我吗?”白湛睁开了眼睛,可把未央吓了一大跳,不过他的声音却平常得像是在说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未央倒抽了一口凉气,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若不是自己,白湛就不会以为疏忽而遭了三儿那一刀,说对不起,确实是自己害得白湛如此吧。

    只是未央却也明白,白湛的话中并非是这个意思。

    但是究竟他想说些什么呢?未央倒是不明白了。

    只是白湛此刻却龇牙咧嘴地起了身,不过紧紧抓着未央手腕的手却没有松下来,似乎是害怕她逃跑了一般,白湛只浅笑着说道,“未央,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要为我负责。”

    “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未央却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照顾到你的伤痊愈为止。”

    “呵。”听了这样的话,白湛嘴角的笑容有些复杂,他终是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眼里似有一丝嘲讽,他终于说道,“三儿因我而死,我从来没有想过,是我害死的她。”

    “这并非你的错。”未央自己也明白,她并非是一个善于安慰的人,只忽然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明白。”未央第一次看见白湛脸上苦涩的笑容,不免有些惊愕,却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当初我救下她,或许,我并不知道她其实是不希望我救的。”

    “怎么可能?!”未央却是愈发的愕然起来。

    谁知白湛说着这话的时候,忽然走下了床,不见丝毫的挣扎,也看不出单点的艰难,只是轻松地落了地,尽管他是受了那么重的伤。

    “你不明白,确实是我害死了她。”白湛说着忽然脱下了自己的亵衣,只是含笑看着未央,吓得未央瞪大了眼睛,赶紧拿手捂住了眼睛,只差点儿就要惊呼出声了。

    四周弥漫着炙热的气息。

    “你想太多了。”却是白湛含笑的声音。

    未央这才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只一眼,忽然凝固在了地上,再不敢呼吸,眼里却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白湛白皙的皮肤上,不见一丝血迹,也不见一道伤口。

    就像是她不过是做了一个鲜血淋漓的梦境一般,未央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白湛却长叹一声,“我究竟还是一个卑鄙的人啊!”

    白湛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尽管如此,三儿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

    “是我错了。”白湛只缓缓穿上了衣服,淡淡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沈疏抢走你,所以才整了这么一出苦肉计,不过,看来我真的是想太多了。”

    未央一瞬间哑然。

    白湛却只是轻笑,“就算我伤痕累累,你也不会留在我身边的,算是我败给你了。”说着他只合衣烫了回去,却不闭眼,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泛黄的帐子,幽幽说道,“只是可惜了三儿了。”

    “三儿......”一说到三儿,未央难免觉得心底有些抽痛,那些在长安的日子里,三儿姐姐毕竟帮了她许多,未央却不知,她竟然是如此的铁骨铮铮,还有......

    虽然未央是猜到了一些事情,却也不敢多言,只等着白湛说下去。

    “乔云是我的兄长。”他却只说了一句,再不多言,只是侧身而卧,留给了未央一个留白的背影。

    未央也不多说些什么,终是退了出去。

    帐外皓月当空,除了那些依然挺立着的战马,似乎一切都陷入了沉睡之中,未央的神情有些奇怪,摇了摇脑袋,她只是笑着自己大概是想多了罢,便只隐进了郁郁的夜色之中。

    未央却没有看见,在她的身后,沈疏着一壶美酒,只默然地看着她,许久,才将壶中的佳酿送入了口中。

    荆州之战比未央预想中的要快些,未到了多时,已经收回了大部分的失地,却只剩下了东南地区的定远大将军黄贯。黄贯骁勇善战,武将不怕他勇猛,就怕他还长了个聪明的脑子,偏偏黄贯为人狡诈多端,若不是他帮着林浩然伙同了了其他将军,让皇上找不到他发动了各地叛乱的证据,那林浩然如今又岂能安然无恙地坐在他太子的高位上,让皇上苦于不能无端废了他?

    “那黄贯当真那么厉害?”未央却是嗤之以鼻,自古以来,那些冲锋陷阵的大多都是有勇无谋之辈,看看沈疏,再看看白湛,一般有才智的多不轻易出场,未央倒是对那个男人愈发的好奇起来。

    “东南初战,我们损失惨重。”阿风却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身上是斑驳的伤口,看样子有些吃力,“带去的人,能回来的,不够一成。”

    沈疏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你们急什么。”媚儿却不慌不忙,只是优哉游哉地说着,“黄贯毕竟是太子的爱将,也是他最后的皇牌,哪里是可以轻易地攻陷下的?你们如此紧张又是何必?”

    媚儿话音刚落,却又有哪里的将军跑了进来,忧心忡忡地说道,“敌方传来的消息,说是黄贯已经谋划着夺回失去的荆州之地了。”

    “攻都攻下来了,还能再抢回来的?”未央是不了解战场的,忽然听说了这件事,更是吐了吐舌头,“不过是一个荆州,没了就没了,他为何如此重视?”

    “这是林浩然最后的底线。”如此白痴的问题,也只有未央能问得出口,不过沈疏却依旧淡淡地回答了她的疑惑,“荆州靠近长安,又毗邻西域各国,若是夺得了荆州,再联合西域,攻破长安,便不在话下。”

    “那是不是若是他失败了,就不会再打牟朝篡位的主意了?”未央却是追问道。

    “你个傻丫头,真不知打你是如何走到这儿来的!”媚儿在一旁终于憋不住了气,嘴角是毫不遮掩的嘲讽,“若是你断手断脚,你还会吃饭吗?”

    未央惊愕。

    “若是没有荆州,他只能凭几之力攻陷皇宫,逼皇上退位,只是他还需要黄贯的相助。”

    “哦!”未央一拍桌子,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你们其实就是为了引黄贯来荆州,在这儿除去了他,就好比断了林浩然的左臂右膀!”

    媚儿这才稍稍满意了下来,收了嘴角的嘲讽。

    “只是林浩然身边还有一个沈洛......”未央忽然想到了沈洛哪一张腹黑的嘴脸,只觉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啧啧。”媚儿却只是咋舌几声,缓缓地凑近了未央,仔细地观察着她精致的五官,直盯得未央一脸的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媚儿却是幽幽说道,“还不是因了你,自古难逃美人计,沈洛早就因为太子处处加害于你而起了二心,他知晓若是太子夺得了皇位,必定不会轻饶你,你觉得他还会帮着太子做事么?”

    “是这样么?”未央真是没有看出来,只不过媚儿是如何看出来的?未央实在是不解。

    沈疏听了媚儿一席话,脸色微变,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杯盏。

    她预料到的没有错,沈洛早已不欲再随林浩然左右。

    长安城内,华灯初上,到处是繁芜的闪耀之色。

    怡红院内,有一男子一拢红衣,席地而坐,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只是嘴角却噙着几丝坏笑,浓眉泛起了涟漪,随性搂过了身旁的几位曼妙女子,双手游走在她们柔软的娇躯上。

    斟了一杯酒来,男子低眉望去,却见那分明的指节,眉头皱起,有几丝不悦,再抬眼,见了面前翩翩如玉的公子,那眉间的不悦这才散去,只说道,“哪里来的公子,生得这本俊俏,若不是本王非龙阳之好,必是收了你去。”

    “王爷说下了。”沈洛递上了酒来,跪坐在榻上,嘴角只是含笑,“在下沈疏,见过四王爷。”

    “哦?”敬王挑眉,只接过了玲珑剔透的酒杯,退了身旁的众女子,笑道,“在这儿认出本王的,你还是第一个。”

    “王爷言重了。”沈洛又倒了一杯酒来,只不过却是给自己的,也不似之前那般拘谨,只是随意地坐了下来,“这软榻非比寻常,倒是比普通的桌椅要舒适得多。”

    敬王眼里露出异样的神色,“你也是好玩之人,此榻非本国之物,本网也是偶然得之,只是......”他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只是说道,“沈公子既然是太子之人,何故又来寻本王?”

    “太子向来心狠手辣,更何况如今沈洛已经不受重用。”沈洛手中一顿,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敬王识破,只能强装冷静地说道,“沈洛自然知晓,孰轻孰重。”

    “好一个孰轻孰重。”敬王却在这时轻浮一笑,“本王倒是没有料到,在沈公子心中,竟然还有如此的分量,不过沈公子究竟还是找错人了罢。”

    沈洛却笑而不语,只听敬王继续说道。

    “朝廷风风雨雨本王早就已经置身事外,倒不如这怡红院中来得痛快,若是沈公子想要一展宏图,另谋高就才是,何必来找本王?”几杯酒下肚,烧的很,敬王已有了几分醉意。

    “沈洛只是偶然经过,来找敬王,”敬王话里分明是几分驱赶的意思,沈洛却依旧神色自若,只是拍掌,叫人抬了几坛子酒来,配上长安没有的佳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沈洛从各地寻来的宝贝,只是求个欣赏的人罢了。”

    “如此......甚是不错。”敬王早已是醉眼微醺,直直看了那些陈年佳酿,又见摆上桌的精致的点心,忽的直起了身,唤了中舞姬进来,乐声悠扬,他左拥右抱着,甚是高兴。

    沈洛独饮了一杯酒,眼角是不着痕迹的笑意。

    等到了夜幕已深,怡红院的老妈子扭着丰满的臀,媚笑而来,“敬爷是否要在这怡红院里住下,我这就去打点了上好的厢房来......”一张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看在沈洛的眼里,却是有些异样。

    “不必,不必。”敬王却是醉醺醺地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差点儿打翻了低矮的桌子,只摇晃着说道,“家中有个母老虎,若是我不回去......要叫她......叫她骑的,今日的姑娘,厉害!厉害啊!”说着从怀里掏了一锭金子扔在了老妈妈的手中。

    老妈妈的眼里此刻早就是金光闪闪,颤抖着手捧着金灿灿的大金子,趁着敬王背过身子的时候赶紧拿嘴啃了一啃,果然是好货色,她愈发的欢喜,只跟着敬王,直送到了门口,那脸上耳朵笑容竟然还没有笑得面色僵硬。

    “敬爷慢走!”老妈妈规规矩矩鞠了个躬,等抬首,又是一副搔首弄姿的模样,媚眼迷离。

    敬王跌跌撞撞,却未见外面有什么八抬大轿,只是一辆略略有些寒酸的马车停在那儿,倒是叫沈洛不解了。

    “好酒!好美人!”敬王依旧絮絮叨叨着,说着胡话,沈洛也不见恼,只是依旧含笑着扶了敬王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