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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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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李苒刚刚漱了口,付嬷嬷就进来了,一边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李苒的手,小心的解开细棉布,一边说起了闲话:

    “刚刚往大厨房去,在大厨房遇到了二奶奶,瞧二奶奶那样子,昨儿肯定没歇好,我就问了句。

    二奶奶就说上了,说是三娘子哭了一夜,已经打发人去请太医给三娘子诊脉了,她到大厨房,看着给三娘子熬一碗清心平气汤。”

    “嗯?”李苒看着付嬷嬷。

    “唉。”付嬷嬷低低叹了口气。

    “听二奶奶说,老夫人把三娘子定给忠勇伯府孙家大爷了,说是热孝里就要嫁过去。

    说是,老夫人说了,赶早不赶晚,就这十来天吧。说是忠勇伯府如今的情形,不宜铺张,该走的礼数不缺就行了。

    这倒是实情,确实不宜铺张。

    说是老夫人还说:这出嫁风光不风光的,不要紧,一辈子长着呢,往后过得好才是真好。”

    付嬷嬷的话顿住,片刻,叹了口气。

    “这话极是,就怕三娘子想不通,还小呢。

    二奶奶说,三娘子的嫁妆都是现成的,去年就备齐了。也就是那些大家俱什么的,要定了亲现打。

    说是,成了亲,三娘子就得和孙家大爷启程去军中领差使了,这一去,再怎么也得三年两年。

    说是夫人说了,那些大家俱先不做了,等他们小两口回到京城再说。

    也是,就是现在置办好,也是闲放着,倒不如等以后再置办,有老夫人和夫人在,到时候,只有多给,断没有少的。”

    “让孙大庆到军中去挣军功么?”

    李苒这句话声音低低,像是在问付嬷嬷,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是这么打算的。”付嬷嬷带着几分赞赏,看了眼李苒。

    这位姑娘,至少这份聪明,是配得上谢将军的。

    “唉。”

    李苒想着李清柔对霍文灿的那份热切,好象孙大庆对李清柔,也有一份同样的热切。真是世事变幻,眨眼间,就是另一番天地。

    “这是桩好姻缘。”

    付嬷嬷瞄着怔忡出神的李苒,接着闲话。

    “听说孙家想求娶三娘子,想了不是一年两年了。

    原本就是心心念念想要成就的一桩亲事,如今忠勇伯府又是这样的情形,三娘子嫁过去,忠勇伯府那边,从上到下,必定都心怀感激,肯定要把三娘子捧在手心里的。

    三娘子性子娇,真嫁了别的人家,面上光鲜,面子底下,还不知道怎么委屈,怎么煎熬呢。

    二姑奶奶嫁进王家,说起来是哪儿都好,可二姑奶奶……”

    付嬷嬷没说下去,只低低的唉了一声。

    “嗯。”李苒低低嗯了一声,看着自己已经痂色深沉的手,转了话题,“周将军在后院吧?”

    “姑娘要找她?”付嬷嬷也立刻跟着转了话题。

    “不找她,就是问一句。”李苒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昨天她捎话让周娥去找谢将军时,周娥那脸色可不怎么好。

    她只是有点儿担心,担心周娥又被打发到不知道哪儿吃苦去了。

    付嬷嬷既然问自己要不要找她,那她就是还在后院,没出远门,那就好。

    ……………………

    景华殿后面的厢房里,李清宁到的比往常晚了不少。

    看到李清宁掀帘进屋,霍文灿急忙起身迎上去。

    “你怎么才来,怎么这么晚?又出事了?”

    离得近了,见李清宁面色清白,忙又上前半步,仔细看着他的脸色,皱眉道: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你脸色很不好,又去忠勇伯府了?忠勇伯府又出事儿了……”

    “不是。”

    李清宁推开霍文灿,塌着肩膀,疲惫而无力的坐到榻上。

    “是我们家,太婆把三妹妹许给孙大庆了,这几天就要嫁过去,三妹妹哭了一夜,怎么劝都劝不好,唉。”

    “唉!这事儿……”

    霍文灿这一声唉一跺脚,惊动了在屋子另一头,正专心对帐的曹茗。

    “出什么事了?”曹茗忙放下帐本,过来问道。

    “他太婆把他三妹妹许给孙大庆了。”霍文灿连声唉唉。

    曹茗神情淡然。

    李家三娘子和孙大庆这桩亲事,大相国寺出事那天,他和太婆闲话时,太婆已经说到了,说是照陈老夫人的性子,只怕有这一步,如今,果然。

    “大庆人不错,也是喜事,你们府上这是双喜临门……”

    “什么双喜?”

    李清宁听到一句他们府上双喜临门,顿时吓的脸都白了,难道他太婆顺手把妙娘定给他了?

    “是你四妹妹,”

    曹茗不知道李清宁想到哪儿去了,可李清宁那明显吓白的脸色,他看的清楚,急忙笑道:

    “要定给谢将军了,旨意都拟好了,你还不知道?”

    “啊?”

    这一回是霍文灿,这一声叫的李清宁上身后仰,曹茗吓的倒退了两步。

    “三公子!”

    曹茗站住,紧拧着眉,盯着霍文灿厉呵了一声。这一声三公子里,透着浓浓的责备之意。

    他已经定了亲了,听到四娘子定亲的话儿,失态成这样,实在太过份了!

    “不是不是!他不是……”

    李清宁站了起来,看着一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有,复杂到无法形容的霍文灿,不停的摆着手,想替霍文灿解释几句。

    可一连几个不是之后,李清宁发现,这事儿,没法解释,解释不得!

    “他们……”

    霍文灿一张脸上青红不定,后面的话虽然憋着卡着说不出来,曹茗却十分明白,点头道:

    “肯定是两厢情愿。谢将军的脾气,谁不知道,这事儿,只能是水到渠成。

    你四妹妹也是硬脾气。”

    曹茗看向李清宁,补了一句。

    霍文灿呆呆站着,好一会儿,呻吟一声,抬手捂在脸上,往后几步,一头扎进炕角,顺手捞了只靠垫按在头上。

    “三公子,你这也太过了!你这样,置六娘子于何地?”

    曹茗气的脸都红了。

    三公子定下的六娘子,虽说是阿沛表姐,可阿沛是拿这个表姐当亲姐姐待的,连带着,曹茗看六娘子,也当姐妹一般。

    霍文灿这幅如丧考妣的模样,六娘子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

    这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曹茗越想越气,攥着拳头,怒的简直想上去揍霍文灿几拳。

    阿沛说得对,霍三这幅德行,就是配不上六娘子!

    “不是不是!不是那样!不不不不……不是!”

    李清宁顾不上扎进炕角的霍文灿了,两只手冲着曹茗不停的摆着,急的都结巴起来。

    “他太过份了!”

    曹茗气的转了一圈,捞了本帐册,用力砸在霍文灿身上。

    “不是!”

    李清宁急的跺脚,大急之下,倒有了灵光。

    “三郎听我说,他不是那意思,你跟六娘子说,你把这个,就他,跟六娘子说,你一说,六娘子就知道,六娘子肯定……”

    李清宁抬手捂在脸上,点着霍文灿。“是笑,肯定是笑……唉!”

    “不许跟六娘子说!谁都不准说!不然我不客气!”霍文灿一翻而起,从后面给了李清宁一拳。

    曹茗不停的眨着眼。

    嗯,既然能跟六娘子说,能说就行,还有,六娘子会笑?

    嗯,那大约是他不知道的什么事儿。

    “那就好。”曹茗心气平和了。

    李清宁看着曹茗总算心平气和了,一屁股坐到炕沿上,摸着心口,只觉得霍文灿那一拳,从后面一直往前,已经把他打透了,他这心,疼的难受。

    李清宁心疼加心酸,眼泪下来了。

    “四妹妹……三妹妹,三妹妹哭的……”

    “你看我干什么?”

    霍文灿迎着李清宁的泪眼,象被烫着一般,吓的连往后退了两三步。

    “你三妹妹定给孙大庆,不关我的事儿……不是,关我什么事儿?你看我干嘛?你别看我,你看曹三!”

    “三郎,你三妹妹这桩亲事,也算……”

    登对两个字,在曹茗舌尖上滚了一圈,又咽回去了。

    “孙大郎对你三妹妹那份心意,不是一年两年了,从小儿起,咱们都是知道的,他就对你三妹妹特别好。

    这会儿,忠勇伯府这样的情形,你三妹妹这个时候嫁过去。照大郎的性子,他肯定这一辈子都把你三妹妹捧在手心里,这多好。

    你不是一直说你三妹妹性子娇,受不得委屈?这不是正好?”

    “对对对!这话我赞成,说得好!”霍文灿赶紧鼓掌。

    “大郎虽说没有了爵位,可他有你们府上,还有咱们,是不是,咱们谁都不会袖手,肯定是能帮就帮一把,能推就推一把,是不是?”

    曹茗看着霍文灿,霍文灿不停的点头。

    “对对对,那是肯定的,咱们都是从小的交情,再说又是你妹夫,别人不敢说,至少我这里,肯定是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我也是,就算没有爵位,也不会差哪儿去,你放心。”曹茗接着道。

    “嗯,太婆的意思,让三妹妹和大庆成亲后,就去军中,挣一份军功。”李清宁心情好一点了。

    “大郎读书不行,从小就爱舞刀弄棒,这样很好。”曹茗接话道。

    李清宁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要是没有忠勇伯府这场惨事,要是他当初多劝孙叔几句,要是……

    李清宁越想越难过,神情惨淡,抬手按在脸上,眼泪又掉下来。

    “那些话,我该说出来,该跟孙叔说透,孙叔是个粗人,要是当时把话说到底……”

    “这事也怪我,是我拦着你,说别人的家务事什么的,没让你去说。”

    霍文灿坐到李清宁旁边,一下下捶着头。

    “你说到底,也不一定有用。

    忠勇伯府这事儿,我也知道,我是一句话没说,王家三哥也知道,他也一句话没说,京城好多人都知道。”

    曹茗的话顿了顿,叹了口气。

    “不是好多人都知道,是京城的人都知道,都没说话。

    那天,我跟太婆懊恼这事儿,我说我当初不该掂量犹豫,不该过于明哲保身。

    太婆说,孙老夫人当年受过什么罪,有多少恨,有没有有情有义的时候,有没有同甘共苦的时候,是情份还是仇恨,或是爱恨交加,只有孙老夫人自己知道。

    孙老夫人对那个男人,是想碎尸万段,还是大度能容,或是爱恨交加,只有孙家人最清楚。

    孙伯爷是最该清楚明白他阿娘心意的人。

    孝字,说到底,不过一个顺意。

    孙伯爷这个孝,不管是不知意,还是没顺意,都是他的大错。

    这样的家事,除了孙伯爷和孙家自己人,谁能置喙?

    要知道,这世间,多得是破镜重圆的佳话,多得是历经千辛万苦,一家团圆的佳话。

    大相国寺的惨事出来之前,谁敢说孙家这件事,不是一桩佳话,而是一桩惨事?

    要说有人有错,就是孙伯爷,还有孙家其它人。

    到大相国寺惨事,孙老夫人必定是忍无可忍了。

    那在这之前,孙老夫人和孙伯爷说过多少回?孙伯爷必定是全不放在心上,孙家诸人肯定也都没放在心上,这才有了大相国寺的悲惨,才有了孙老夫人那些话。

    这场惨事,由内而起,能怪的,只能是孙家人自己。”

    曹茗说完,长叹了口气。

    李清宁和霍文灿呆了好大一会儿。

    霍文灿抬手拍了拍李清宁,“曹三说得对,这事,咱们不能说一点错没有,可咱们这错,不足以让孙家生出这样的惨剧,最错的人,已经自裁了。”

    “嗯。”李清宁嗯了一声,片刻,长叹了口气,冲曹茗长揖下去,“谢谢你。”

    “三郎客气了。

    对了,一早上,王家三哥打发人来,说告了假,今天要陪你二姐去你们府上,想来是为了你三妹妹这事儿。

    你也赶紧忙完,早点回去,回去好好劝劝你三妹妹。这是桩好姻缘。毕竟,”曹茗干笑一声,“三公子已经定过亲了。”

    “嗯,我把那几件事理完就回去。”李清宁点头答应。

    “我帮你,先帮你理完,再做我那些事,我晚点回去没事儿。”

    霍文灿站起来,坐到李清宁那边,开始帮他处理案头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