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三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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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树当然没去陈小娘家里,他换了一身破棉衣,躲在陈小娘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视线挺好,正好可以看见陈小娘家门口的情况。

    农村人劳动量大,又没有电视可以看,晚上睡觉都挺早,十点多一点,全村都一片漆黑,除了几声犬吠,就完全没有声音。

    等了没有一会儿功夫,陈树就看见一个身影悄咪咪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不用问都知道,这个就是陈树老爸陈大春。

    陈树目力很好,即使在夜里都能看清楚自己老爸的样子。

    要说陈大春年轻的时候还真是挺帅,一米七五的个子,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皮肤很白,鼻梁高挺,理着一个板寸的发型,算得上是一个校草了。

    平时老陈没少在陈树面前吹嘘他年轻时的颜值,现在亲眼看见,陈树也不得不服气,确实比自己质量高多了。

    陈大春背着一个军绿色的书包,一路往港务局的方向快走,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缀在后面的陈树。

    因为有空间穿梭的能力,陈树站立的地方都是常人想不到的位置,他如同武侠里高来高去的大侠,只捡树梢、瓦顶、墙头走,反正就是不好好走路。

    陈树眼看着陈大春和自己的朋友汇合,装模作样地摸墙角爬墙头,不经有些好笑,这帮愣头青真把自己当成江洋大盗了!

    陈树就站在不远处屋顶上看着,他不是没想过直接介入,让他陈大春参与不了这次“活动”,但想想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教训,这毕竟是老爸人生中影响最重大的一件事,人总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眼看着陈大春和几个人钻进了玻璃暖房,陈树才一下子穿梭到隐蔽的墙角,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筒。

    陈树就准备在他们被发现之前,提前吓他们一下,用手电筒赶跑他们。

    玻璃暖房里几个小年轻如同流水线的工人,挑选、捆扎、搬运,一会儿功夫已经搬了十多盆兰花。

    陈大春心一直砰砰跳,他今天从出门就觉得脑后勺凉飕飕的,总觉得不对劲,心里有点后悔答应大刮子出来捞偏门。

    不凉才怪了,陈树一直跟在他身后盯着他呢,换个人这么被盯着,他后脑勺也得凉飕飕的。

    陈大春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他还在读书,他知道自己干这种事情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后果严重,被爹妈打一顿算是轻的,说不定就被学校开除了。

    但他没忍住,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缺钱。家里三代贫农,四个儿子,爹妈一年到头挣的工分和钱都不一定能让一家六口人吃饱肚子,更别提又额外的零花钱给他了。

    要是在其他农村那也无所谓,所有人都过一样的日子,也不会觉得自己穷、自己苦。坏就坏在他们这里是大轮码头,是整个县最繁荣的地方。

    这里连着南京、魔都,不管多时髦的发型和衣服,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大轮码头。

    这里有年轻的男男女女,有时尚高级的服装,有各种好吃好喝好玩的,这里有来自香港的录像带和流行歌,这里有彻夜轰鸣的马路,这里让人迷恋其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的同学已经不再比较谁的成绩好,也不再有人关心学习。他们讨论的都是港台的明星歌星,比较的都是谁穿的衣服时髦,关心的都是谁家在魔都的亲戚有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陈大春在学校感到痛苦,他身上穿着的是哥哥们轮流穿过的有好几个补丁的衣服,每天吃的是咸菜就馒头,他更没有有钱的亲戚,除了没人关心的成绩,他在这里一无是处。

    每次经过东方红饭店门口时,陈大春都强迫自己屏住呼吸,快速走过去,他怕闻到肉包子的香味,而又囊中羞涩。

    “大春,想什么呢?快点!”站他后面的大刮子察觉了大春的走神,连忙推了他一把。

    “没,没事!”大春赶紧把手里的兰花递过去。

    一回头的功夫,大春看见了玻璃暖房外面划过的灯光,连忙俯下身子,“有人!”

    其他几个人都紧绷着神经,听见大春的提醒,也连忙趴下身子。

    这道灯光是陈树干的,他在隐蔽处等了一会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打开手电筒,照着玻璃暖房挥了两三次。

    陈树觉得差不多了,应该惊到里面几个人了,就关了手电筒,穿梭到了屋顶进行观察。

    他是示警,不是真的抓贼,不能一直开着手电筒,要真把屋里的几个吓得不敢出来,那就坏事儿了。

    陈树计划的挺好,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到他挥了两下手电筒不但把陈大春等人吓着了,更是把在外头望风的王老五给吓跑了。

    这孙子跑就跑了吧,可他运气太差,一头撞上了正在巡逻的保卫科的人。这年头公家单位都有自己的保卫科,像港务这样重要单位保卫科还有枪,一般蟊贼都不敢上门儿!

    人家巡逻的队员还没审问呢,王老五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争取宽大处理,真是一点时间都没有给陈大春等人留。

    等陈树在屋顶上发现事有不对时,已经晚了,保卫科已经拿着步枪冲进玻璃暖房了。

    无奈,陈树只好赶紧从屋顶上下来,借着夜色掩护,摸到玻璃房不远的地方,准备随机应变。

    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陈树也是暗暗叫苦,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凭着空间穿梭的超能力,他有把握自己不被抓住,可没有把握带着陈大春一起穿梭,毕竟除了螃蟹他还没带过这么大的生物体穿梭呢。

    陈树把自己隐在黑暗中,默默观察着。看见巡逻队毫无章法地行动,不禁暗自庆幸巡逻队的人没有经过正经的训练,毫无分工,一窝蜂冲进玻璃房里,手上的手电筒也到处乱照,给了陈树可乘之机。

    陈树见状连忙打开自己的手电筒,混进人群里,往屋里挤,同时手电筒专门对着别人的眼睛照射。

    等陈树找到陈大春的时候,这家伙还在发愣呢,让人怀疑是不是吓傻了。

    “跑啊!”陈树也顾不上其他了,一把抓住陈大春的胳膊,强拉着就往外面冲。

    撞开了几个人造成更大的混乱之后,陈树就准备凭借自己的大力气带着陈大春跑出去。可糟糕的事情发生了,玻璃房的混乱引起了外面人的关注,越来越多的人跑向这里。

    陈树想这样带着陈大春这么一个大活人跑走根本就不可能,情急之下,陈树只得拼命运转超能力,带着陈大春进行空间穿梭。

    陈树脑子里想的是陈小娘家门口,同时他也做好了摔个狗吃屎的的准备。幸运的是,等他睁开眼睛,两个人真就出现在陈小娘家门口。

    不同于港务局的灯光和混乱,陈小娘家附近一片宁静,除了远处江面上的几点渔火,更是一片漆黑。

    陈大春此时还喘着粗气,失魂落魄地进了屋,也没上床,直接躺倒在厨房的草垛里。

    “嘿!”陈树有些好笑地推了他一把,“晚上就睡这儿?给我腾点地方!”

    “你是谁?”陈大春诧异道。

    “嘿!你倒是忘性大!”陈树笑道:“刚才要不是我拉了你一把,你现在早就被人抓到了!”

    第二天一早,陈小娘发现躺在厨房里的陈大春和陈树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怎么睡在这儿了?”陈小娘没等他们回答,又问:“小树儿,你怎么在这儿呢?”

    陈树从草垛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稻草。

    没等他说话,陈大春连忙问道:“妈,你认识他啊?”

    “咋能不认识呢!”陈小娘笑着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树,妈刚认的儿子!”

    “啊?”陈大春大吃一惊,“妈说的是真的啊?你真认了个儿子啊?”

    “这种事儿妈能开玩笑吗?!”陈小娘笑呵呵地对陈树道:“小树啊,这是你小哥。”

    陈树看着自己老爸一脸纠结的表情,憋着笑叫了一声:“小哥!”

    陈大春还没有从自己多了个弟弟的状况中清醒过来,愣在那里。

    “你这孩子,怎么不答应?!”陈小娘埋怨了一句,又好奇道:“你们俩怎么碰到一起的?”

    “妈,这事儿啊说起来就复杂了,我看要把爸爸叫起来一块儿说。”陈树道。

    “你想干嘛?”陈大春一听陈树的话马上急了,“你要跟我爸说什么?!”

    “当然是说说你昨晚上做的事儿啊!”陈树撇了陈大春一眼,“你不会觉得没被抓到现行就没事儿了吧?”

    陈大春顺嘴道:“那还能有什么事儿?”

    “你跑了,你那几个哥们儿可没跑掉。”陈树玩味地看着他,“你确定他们那么讲义气不把你招出来?”

    陈大春顿时脸色煞白,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陈小娘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绕,但看自己儿子这样子,也猜到他肯定是闯了什么祸了。

    她顿时急了:“老小,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陈大春不开腔,急得陈小娘连续打了他好几下。

    陈树赶紧拉住陈小娘,怕她急出个好歹来,“妈,您先别急。咱还是把爸叫起来,一块儿说吧。”

    陈小爷坐在桌前,一边听陈树的叙述,一边卷着纸烟。他一辈子不喝酒,但烟瘾很大,家里负担重,他只能买些烟草自己用纸卷着抽。

    陈树的叙述很客观,只是把自己一路跟踪、空间穿梭救人的戏码,变成了去看热闹凑巧救人。

    等陈树说完了,陈小爷也没有开口说话,真个屋里都安静在那儿。

    陈小爷卷好了烟,刚要放到嘴里,突然一掌拍在桌案上,“无法无天!”

    卷烟被拍得粉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陈大春更是“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爸,我错了!”

    陈小爷虎眼一瞪,“错了?我看你是怕了!早就跟你说过,好好念书,不要跟那帮混子玩,非不听!天天就是钱钱钱!你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呜呜呜”陈大春憋着嗓子,不停地呜咽,不敢大声哭。

    陈小娘见状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伢他爸,你想想办法,不能看着大春吃牢饭啊!”

    “想个屁办法!”陈小爷怒道:“他这种人就要到牢里受受教育,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陈树一听坏了,按照老头子的性子,这种事儿他绝对做的出来。

    陈树就曾听他老爸埋怨过,说爷爷当时明明有办法救他,就是不救,看整整地看着他在少管所待了一年。

    “妈,你把哥带出去,洗个脸,冷静一下。”陈树连忙对陈小娘道,“我劝劝爸!”

    陈小娘闻言只好照做,自己男人什么性子,她清楚地很,只能让陈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