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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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湘想过前千万种回到金陵的方式,独独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带去金陵,为了整个家族所守护的无双功。明明是毁了一个家族也要守护的东西啊。

    不过偶尔叶湘也会想:究竟是为什么,整个家族因为这部功法而繁荣,最终也因为这部功法而带来覆灭,最后竟除了叶湘一个活人都没了。

    叶湘轻轻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些,估摸着再过几天就会到金陵。明明是返回故乡,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终是只有残存的伤感罢了。

    闭上眼睛,叶湘的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了几年前死去的,叶月笙的面容。那是场大火,硝烟弥漫,忽然来了很多人,见一个杀一个见一个杀一个,太多的人在这场大火中,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叶湘并不是因为被梁依秋带走才躲过一劫的,是所有人替她筑起了一堵人墙,她带着所有人的希望跑到了附近的山林,几日几日的与野兽为伍,终于等到了梁依秋。

    叶巧儿究竟是怎样的人呢?大抵便是眼里有星光,最是爱笑的性子,嘻嘻哈哈的又机灵,叶家家主又是她姑姑,自幼便受宠,只是那场大火烧毁了她真爱的一切,也烧死了叶巧儿。

    叶湘就是叶湘,再也成不了叶巧儿。大火带走了她眼底的星光,也带走了她最爱的一切,整个家族,最终也只剩她一人苟活于世了。

    轻轻了叹了口气,叶湘垂下眼发着呆。后来发生了什么呢?不能前去附近的村庄,因为一定会被抓到,被抓到就会被杀死,所以冒险进了山林。

    似乎是呆了很久,叶湘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几日,也许是几个月。最初叶湘只是扯野菜生吃,直到后来慢慢的开始吃起了生肉。

    这是山林也没法子生火。动物的皮毛拔下来就吃。一开始并不习惯,最后却慢慢习惯了。直到后来梁依秋找到叶湘的时候,她已经像一只野兽了。

    眼底的星星,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弯弯的眉眼,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梁依秋所有的记忆中。

    叶巧儿死了,叶湘这两个字是梁依秋取的。叶巧儿死了,留在世上的是叶家拼命救回来的叶湘,是要知道真相的叶湘,也是现在这样走一步算三步的叶湘。

    明明只是回忆当年的事情,叶湘的脸上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阴影,接近不得也碰不得。等到郎英昭开口问“怎么了?”才抬起头来说“无事。”

    真的无事吗?叶湘只是低着头,然后慢慢的闭着眼。是否真的无事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场大火已经过去太多年了,可是想起来,却好像又没过去多久。

    叶湘比起幸存者,可能更像是困兽,一只一直被困在当初牢笼中的困兽。不敢回头,不敢回想,也始终不敢忘记当初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这是叶湘如今的生命中,最重的一笔,刻在以前的记忆也刻在她的心上。

    即使已经过去几年了,叶湘的身上再也看不出多少叶巧儿的影子了。只是梁依秋说过“湘儿,为师还是喜欢你以前,以前你最是爱笑的。”叶湘才模模糊糊的想起来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叶湘就是叶湘,再也成不了叶巧儿。叶湘开始笑,开始闹,提心吊胆的师姐们以为孩子终于走出了阴影,师父也终于放心下来,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从来没有忘记过那场大火。

    只是等到叶湘意识到自己这些情绪会让身边的人担心的时候,开始慢慢收敛自己所有的情绪,和以前一样带着笑容嘻嘻哈哈的闹,就像是这些事情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叶湘以前多喜欢家族,现在也就多喜欢万相宫的师姐师父。可是叶湘想啊:已经失去过家人一次了,所以不能失去第二次了。成了梁依秋见过的,以前的叶巧儿。

    不过叶湘终究是叶湘,眼底的星光没了就是没了,就算是虚伪的亮了起来,也终究不过是带上的虚伪的面具罢了,仅此而已。

    了解叶湘的人太少太少了,又或许大家都是了解装成叶巧儿的叶湘,而不是了解叶湘。

    其实很多次,叶湘毒发的时候都会尽量忍住不去吃药。明明叶湘也知道,吃了药也许会好些,可是能忍住的时候她都会忍住不去吃药。她没有活在世上的感觉。

    就好像失去一切以后,苟活于世,却找不着支点了。叶湘找不到活着的感觉,也许就真真是当年的那把火将她死死的困住了,走不出也逃不掉。

    毒体更像是在折磨叶湘,时不时的身体所产生的剧痛便会告诉她,也真切的提醒她:你还活着,你还活在世上。你且得活着,你还有很多事没做。

    恐惧、不甘、崩溃,这是组成叶湘的一切,她也是这样活在这世上。

    马车谈不上多快也说不上多慢,一步一步的靠近金陵,叶湘对于那些曾经带来痛苦的一切,依然做不到平静,也做不到遗忘与接收。

    只要叶湘闭上眼睛,她便会看见叶月笙那张脸,看见姑姑叶月梅的脸,看见那堵人墙,看见那场大火,听他们说“快走!你还年轻,你还有很多时间!”用身体拦住了所有的刀剑。

    叶湘睁开眼睛,也不知道在马车上过了几天,浑浑噩噩的在马车上,度过的所有时间,她都用来怀念了,怀念那些曾经失去的,一切的一切。

    “你怎么能带人去祖宅!”“那是祖宅啊,怎么能允许别人玷污!”“叶巧儿,你想干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救你出去!”“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这些话就像是魔咒,不停的充斥着叶湘的心脏。即使她知道这些事情其实从头到尾都怪不得她,却一样会感受到痛苦。

    “明儿个应当就能到金陵了。”郎英昭说“明儿就到了啊。”

    明天就会到金陵了。叶湘将帘子掀开些,外面已经暗了。叶湘想:明天脚下踏着的,就是金陵的土地了啊。风吹过来,惹得她有些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