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爱鱼说 > 第116章 血溅宝殿

第116章 血溅宝殿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凭心而论,陛下是一个很有节操的出题人。他先暗示再明示,循序渐进地揭露废后的主旨,意图将国子监舞弊的脏水全泼到皇后身上,通过制造废后这个大事件,暂缓国子监的改革难题。

    作文章的人同样很有节操。他们早已明了主旨,却装作追随陛下的脚步,直到今日大殿清算,才正式开始文章的创作。

    原因参见鸡肋杀人事件——杨修同志善测君心,死于太过聪明。

    不能怪众臣谨慎,废后是一件太大的事。单从这个废字讲起,就有许多门道:废了皇后,祁王要不要废呢?废了祁王,纪氏要不要整呢?整了纪氏,纪家军还会不会听话呢?纪家军要是不听话,会不会造反呢?纪家军要是造反,他们这些支持废后的大臣会不会被砍呢?

    若非时机成熟,谁也不敢轻言废后。

    陛下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他甩出一封皇后写给纪昭的书信,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拂林王府有复出之势,不可令其盖过宁国侯府,要纪昭让拂林军吃次败仗。

    纪昭含冤莫白:“陛下,此信定系伪造!”

    陛下当然知道这信是伪造的。他翻白眼:“你贻误军机,险致衷州城失守,衷州营死伤过半,何来颜面喊冤?”

    思忆郡主捧着尚方宝剑跪下:“陛下,无论有意无意,纪昭贻误军机乃是事实!请陛下念及他昔日军功,赐他死于尚方宝剑之下!”

    纪昭:“”

    我一肥来我妹就要杀我qaq。

    陛下微笑:“中宫之罪尚未分明。”

    众臣面面相觑:这是铁了心要废后啊!

    所有人的文章都得接着陛下的话头,思忆郡主也不例外:“臣女斗胆,替中宫请罪。”

    陛下欣赏郡主壮士断腕的勇气,示意她继续。

    郡主为皇后罗织的罪名如下:“臣女与纪昭皆为皇后子侄,一个深陷舞弊,一个贻误军机,中宫以势压人、溺养后辈,此罪一;当年国子监留出世家子弟名额,乃是皇后谏言,方致今日舞弊苦果,中宫目光短浅、辅君不当,此罪二;千秋节投毒者称其听闻皇后失宠,无论是否有人陷害,中宫必是病中生怨,此罪三。三罪并罚,合该废其后位。”

    郡主的罪名避重就轻,唯有第二条分量十足,却是陛下想要回避的。他轻笑:“众卿以为呢。”

    苏侍郎言辞犀利:“陛下,郡主分明在为中宫开脱!中宫涉舞弊、干军政、生怨心,罪无可恕,论律当斩!”

    陛下一脸你的文章甚合朕意。

    祁王殿下秒跪:“父皇明察!至少给母后一个声辩的机会!”

    盛成德不阴不阳地插嘴:“中宫素来以势压人,若非迫于中宫淫威,臣断然不会收思忆郡主为学生。”

    思忆郡主不能忍:“当年思忆年幼,祭酒教我舞弊入学在前,不肯用心教我学问在后,无论我作何文章,您动辄凌|辱打骂,我天资不足,您处处打压,令我愈无信心凭一己之力通过月试,好听从您次次舞弊,难道不是您有意,教思忆成为这舞弊案的突破口吗?”

    陛下想要阻止,奈何双簧已经开始。盛成德秒接:“郡主不必推脱责任!你不过如同那些世家子弟一般,本就是不可雕的朽木,师长纵然用心也是徒劳无功!”

    唐大学士素质三连:“盛成德你好歹毒的心肠!你不肯对世家子弟用心,就是想教他们舞弊,好牵出如今这么一桩大案,你再以公平之名,将世家子弟都逐出国子监!”

    闻景行也反应过来:“素闻成德兄提携寒门学子,不想你如此深谋远虑,竟要将国子监变为寒门士子的天下才甘心吗!”

    钱尘一脸作呕:“盛成德你黄雀在后!”

    陛下心很累:又双叒叕歪楼了。

    方才还乖巧跪着的五条舞弊案大鱼纷纷开始指责盛成德用心险恶,盛成德大义凛然,一夫当关,众臣叹为观止之余,纷纷开打算盘:究竟是作废后主题好,还是作国子监主题好?前者风险较大,后者关乎切身利益——要是不将舞弊的根源说清,日后糟老头子分分钟能拿这个说事,问罪于有儿子读国子监的他们。

    见众臣面露迟疑,平王赶紧带节奏:“父皇,中宫之罪,理应先于舞弊审问!”

    拂林王终于出声:“陛下,臣奉旨主理舞弊案,深知国子监滥收世家子弟之积习,如今监生罢课、物议如沸,皆因国子监有失公允。此事亟待处理、不可拖延啊陛下!”

    宁朔将军跟拂林王一组唱双簧。他跟祖父唱反调:“拂林王此言差矣,纪昭险些断送衷州城,若是中宫主使,自然重于舞弊一案!”

    思忆郡主扭头骂他:“宁朔将军这话好没道理!若是衷州城没有守住,不怪你们守卫不力,竟要怪纪昭援助不及?”

    纪昭厉声喊冤:“臣因伤先父驰军不及,绝非有意拖延,请陛下念先父为国战死,信臣一回!”

    金銮殿上的骂战此起彼伏,大家都在用绳命抢热搜。且有越来越多的朝臣加入。

    陛下面沉如水。

    太子咬牙站队平王:“父皇,中宫涉身两案,更有谋逆之嫌,儿臣以为当使宗人府收监!”

    俞尚书挺他:“陛下,太子所言极是!”

    杜相于这万千喧闹之间,迅速理清思路:若定性为中宫谋逆,则两案并查,必能根除皇后祁王一党,却会伤及太子与世家的关系,一个处理不当,纪家军悍然谋反,只怕陛下会将亲儿子推出去挡刀。

    他微微一笑:素日实在看轻了那只黄雀平王。

    杜相凭着多年职业经验,认为绝不能纵容暗中的敌手。他和稀泥:“陛下,谋逆如此大罪,断不能捕风捉影,须细细查实才是。”

    俞尚书这回没有跟随他,示意太子一党剑指中宫。

    唐大学士不甘落后,喊话众臣:“诸位同僚,我等为盛成德所害,竟至如此地步,只盼你们不要步了后尘!”

    他一咬牙撞了殿柱,当场昏死过去。

    闻景行悲愤交加地伸出尔康手:“褐寒兄,愚弟这就随你去!”

    钱尘赶紧拉住他,也是泣不成声:“仰山兄你真是糊涂!盛成德如此误我等,我等岂能死在他前面?”

    程无衣掩面而泣:“陛下,臣等有罪,盛成德便是罪大恶极!”

    姚崇光拼命磕头:“盛成德引臣等触犯国法,陛下决不可轻纵啊!”

    盛成德啐了他们一口:“你们算什么东西?”

    四条大鱼抱定必死之心,当众与盛成德扭打起来,后者身手敏捷,一骨碌滚到思忆郡主身边,抢了她的尚方宝剑,挟持她发表获奖感言。他声情并茂、泪流满面:“自十五年前国子监收世家子弟,国子监便不再是那个治学严谨、秩序公平的国子监!臣纵容舞弊,比谁都痛心!可臣深知无以与这些罪吏抗衡,便只能一步步放纵他们,直至今日将他们一网打尽!臣的命是陛下的,是大胤的,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陛下和大胤啊!”

    陛下站了起来,一脸复杂:这一个个都疯了。

    陛下叹了口气:“你待如何?”

    禁卫军涌入殿内,盛成德不惧包围,笑着割伤郡主的脖子,素日儒雅之人,竟成嗜血阎罗。他的笑声在金銮殿里回响:“臣不惧一死,只求陛下废除国子监世家子弟的名额,否则今日郡主便要命丧于此!!”

    祁王殿下慌张道:“祭酒何必如此?郡主何辜!”

    宁朔将军眸光微动,待看清郡主眼中笑意,松了抿紧的嘴唇。

    盛成德目光坚定:“陛下,请您即刻下旨!”

    陛下怒而拂袖:“荒谬!”

    你跟小孽|障根本就是一伙的,还想演戏骗我?

    陛下命人去请皇后来跟盛祭酒一叙恩怨情仇。

    思忆郡主邪魅一笑。

    皇后身着翟衣、头戴凤冠,缓缓踏入久违的金銮殿。她神采奕奕、步履稳健,一点不像个久病之人。

    皇后在众臣的攻讦声中,毅然摘下凤冠请罪:“十五年前臣妾谏言,竟至今日大祸,臣妾愿往宗人府候审,只求陛下免去几位重臣的死罪!”

    这一席话说得,她倒成了有情有义之人。

    陛下冷笑:“你结党营私、左右朝政,你去信纪昭暗算拂林军,这些你都认?”

    宁朔将军补刀:“陛下,衷州采石场场主确系通敌,纪昭是否通敌犹未可知。”

    纪昭双目猩红:“宁朔将军,我险些战死疆场之时,你还不知在何处!你有何资格污我通敌!”

    陛下认为通敌倒不至于。只是谋逆之罪必得让他们承认:“皇后。”

    皇后笑着大拜:“臣妾身为皇室宗妇,早已随了元姓,纪氏之人的过错,与臣妾无关。”

    盛成德说思忆郡主的生死也与皇后无关吗。

    皇后淡定摇头:“无关。”

    思忆郡主面上哀伤,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这场决裂戏份,演得还算顺利。

    如果注定要废后,不如由纪家人来做。这样才能保全纪家军。

    而这个后位,只是纪家人为了诱敌深入,所下的第一个鱼饵。

    世情便是如此,纵然姑侄俩早已成仇,但在该联手的时候,总能心有灵犀。

    事实上在长安朝局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学会清楚地分辨自己杀敌的次序。

    盛成德仰天长笑:“帝后寡义,江山何堪。”

    思忆郡主心想:他怕是活不成了。

    下一秒盛成德推开郡主,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漫天血雾四散,并以如雷轰隆一声——他一剑刎了脖子。

    她扑倒在地,素衣沾上星点的血,像雪中红梅,说不出的凄怆悲凉。

    纪飞鱼捂住胸口,调整呼吸,努力不让自己难受。

    这就是盛成德的目的,还国子监清明的同时,磨炼他理想中的皇后。

    因为如今的皇后对他的死,只有一声冷嗤。

    陛下深吸口气:“厚葬。”

    殿审闹成这样,亦无碍陛下判决。五条舞弊案的大鱼都判了斩立决。而皇后——

    “收缴皇后册宝,着宗人府严审。”

    这虽没有废后,却几乎等同于废后了。

    仅留了一点颜面,为了稳定西北军心。

    皇后坦然接受一切,并无怨怼之语。

    陛下从王福泉手里接过染血的尚方宝剑,第二次将它交还给郡主,剑光透过鲜血倒映在她眼里,比之从前多了许多浑浊。然而这些浑浊在她接过宝剑的那一刻,又全数澄清。

    她眼中并无杀意,他不知该悲该喜。

    一个人的杀念,既是他前进的动力,也是困扰他的心魔,若是连心魔都能克服,这样的人未免可怕。

    但也许,她只是被吓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