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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千古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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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胡说,你会好起来的。”廉颇虽知道蔺相如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想到这个挚友随时都会离他而去,心中多了点伤感。然,廉颇不能说丧气话,眸色和睦道:“赵国没有你,我可不自在。”

    蔺相如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已经知晓。他不想在此刻,谈论这个问题,也不想让这位老友替他担心。他的一生,还算多姿多彩,没有辜负青春年华。他也知道,人,可以与人斗,却不能与天斗。

    这一天,早晚都要到来。人啊!要学会认命。

    蔺相如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上,遇到了赏识自己的君王。他也为君王、为国出力,更活出了自己,留名后世。此刻,他还有放不下的。

    蔺相如换了一口气,神色轻松地道:“王上换你,也怪不了别人,怪你自己不争气。”

    廉颇刚想说几句话,反驳一下,却听见蔺相如又道:“且不说数战皆败,丢了高平要塞、失了二鄣城、光狼城,折损了诸多将士。你亲自把守,还丢了丹河西侧的防线。以你的水平,怎会与秦国打消耗战。”

    廉颇喝了一樽酒,沉重道:“你以为我想与秦国打消耗,采取被动防御。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选择以守为攻。”

    蔺相如听出了廉颇话语之中的无奈,叹道:“听你之言,是遇到了难处。”

    “我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去驰援上党。我本想趁着秦国立足未稳,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廉颇一拳击在案几上,酒樽的美酒也溢了出来,“可,秦国的战斗力,极其彪悍,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抵达上党时,上党城已经失守。初战,我军失利,还损兵折将。我也是没办法,才选择打消耗战啊!”

    蔺相如和秦国打过交道,也知道秦军的可怕。尤其是近三十年,秦军异军突出,征战诸侯,胜多败少。蔺相如同情道:“秦国的战斗力,我也知道。此战,你打得不易,委屈你了。”

    “我委屈点,到没什么。毕竟是我作战不利,导致军心大乱。为了稳住士气,不被秦军一战而败。我只能改变作战策略,以攻为守,被迫采取防御。”廉颇想起战死疆场的爱将,悲鸣道:“我牺牲了几名爱将和都尉,才在丹河东侧,才稳住阵脚,秦人才不能前进一步。许廉、司马琅等,那可是我的爱将啊!”

    “许廉、司马琅等男儿,他们都是好样的。”蔺相如道:“好男儿就该抛头颅、洒热血,战死疆场。”

    “是啊!他们都是好样的。”廉颇说着,脸颊情不自禁留下了两行热泪。

    蔺相如见廉颇都不能击败秦军,收复失地,问道:“数年不见,秦军竟然变得如此厉害?”

    廉颇道:“秦军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厉害。秦军已经不是十年的秦军。可,我们还活在战胜秦军的过去。秦军乃虎狼之师,果真如此啊!”

    蔺相如相信廉颇的判断,隐隐不安地问道:“王龁不过是秦军的左庶长,论军功,并不显赫,其名声也不闻达诸侯。你与王龁交手,对他可曾了解。”

    “王龁虽是秦国的左庶长,但也是靠军功一步一步累积的。”廉颇想起与王龁对战的场景,“论进攻,我打不赢他。论防守,他不是我的对手。”

    蔺相如闻言,脸色大骇。他怎么也没想到,廉颇对战王龁都没有信心战胜。蔺相如静下心来,想了少许,总算明白了。此战,为何打得如此艰难。

    秦军势如破竹攻下上党城,又趁着兵峰正盛,一口气拿下高平要塞、老马岭,攻破二鄣城、光狼城。若不是廉颇战阵经验丰富,临危不惧,及时调整战术。若不是,廉颇占据地形,赵国恐怕会一触而溃。

    蔺相如背后惊出了一声冷汗,吸了一口冷气,稳定心神道:“这十年,秦国发展太快。我们却原地踏步不前。秦国真是太可怕了。”

    “可不是吗?我们还沉寂在十几年前,败秦的胜利之中。我们总是轻视秦国,认为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殊不知,十年河东,时你那河西。”廉颇对蔺相如没有半点防备之心,有什么就说什么。

    蔺相如大喊一声道:“不好。”

    廉颇被这道喊声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蔺相如呼吸有些急促道:“王龁,已经如此厉害。秦国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我们又应该如何应对。”

    廉颇也猜到了蔺相如说的那个人是谁,神色多了点凝重道:“你说的是武安君白起。”

    “嗯。”蔺相如点了点头,又道:“白起被称为是秦国最能打的人,也有战神的称谓。诸侯流传一句话,你可记得?”

    “白起出,万骨枯。”廉颇道:“我如何不记得。”

    蔺相如有了一些头绪,语调不安地问道:“白起征战四方,三十多年,破城无数,不曾有败绩。伊阙破韩、魏,一战成名。破郢都、掘楚陵,功封武安君。华阳一战,再添功业。白起之名,诸侯皆惧。秦王为何不以此人为将,征伐我国。”

    廉颇道:“秦王稷囚禁芈八子、驱逐四贵。白起又是效忠太后、穰侯之人。秦王稷忌惮白起,用之,又防之。白起在秦国军中地位牢不可破,会不会是秦王稷想打压白起,扶持新将。”

    “这也是一种可能。”蔺相如道:“秦王稷能够在芈太后、四贵面前,隐忍四十多年,足以见得,此人不简单。秦王稷不以白起出战,是因为秦王知道,以白起为将,代表着什么。以王龁为将,既可以培养他,同时也能试探我军的战力。”

    “你的意思是说,秦王是有意藏起白起这张牌?”

    “这就是我最害怕的。”蔺相如道:“长平之战,我们打了数年。我国顶不住,秦国也好不了哪里去。我国换将,秦国也会换将。我担心,秦王会以白起取代王龁,攻伐我们。马服子对战白起,结果为如何。”

    廉颇吞了一口唾沫道:“必败无疑。”

    “白起,是秦国最能打的人。素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征战三十多年,破了近七十多城,威曾有败绩。天下间能与白起相比,除了望诸君乐毅,都长君田单。恐怕没人取得如此战果。”蔺相如问道:“如果你对上白起,可有胜算。”

    “胜算不大,但我还是想与之一战。”廉颇眸色没有害怕,反而还燃烧起强烈的战意,“我在长平拖了秦国这么久,就是想逼迫秦王让白起出战。可惜啊!我没有机会与他一战。我也想知道,令天下诸侯,闻风丧胆的白起,到底有多厉害。”

    蔺相如岂不知为将者,最想要的就是面对比自己更强的人。廉颇与白起一战,无论胜负,必将闻名天下。可惜啊!廉颇没有机会与白起一战。

    秦国的武安君白起,齐、赵两国封君拜相的田单,赵国的马服君赵奢,燕、赵两国封君的乐毅。这几人都是这个时代,最璀璨、最杰出的将领。这些人虽在同一个时代,却不能对战,也成为了将者的遗憾,也是历史留下的遗憾。

    蔺相如想起白起的战绩,有数十万人的尸骨堆积而成,心中涌出了前所未有的害怕,“白起嗜杀成性,所到之处,都是血流成河。秦王以他为将,攻伐我们。我军危矣。”

    廉颇道:“你是担心,秦王会以白起为将。”

    “这也是我担心的。”

    “我临走前叮嘱马服子,要注意秦国的动向,尤其是武安君白起。”

    “你觉得马服子会听乎?”

    廉颇摇头道:“马服子生活在马服君的阴影下,太想证明自己。他心高气傲,又锋芒毕露。他是不会听我的。”

    蔺相如也深有同感,一个二十几、三十几岁的年轻人,从小活在父亲的荣耀下,气焰正旺。心太急,就容易犯下错。普通人犯错,尚可。可,一国之君,一国之将犯错,那将会是可怕的灾难。

    无论是赵王丹想要超越赵惠文王,还是马服子想要超越马服君。这对君臣,都渴望证明自己。

    廉颇也担心前线数十万赵氏男儿的安危,问道:“我们去游说王上。”

    蔺相如摇头道:“王上,心高气傲,岂会听我们的意见。”

    廉颇见这个时候了,蔺相如还能这般淡定,急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

    “王上不听我之言,也不想见到我。”蔺相如想了想,有了主意,“你以进宫复命为由,暗中提醒王上。”

    “也好。”廉颇起身,行了一礼,就赶赴王宫。

    赵王丹早就知道,廉颇回到邯郸,没来复命,却去见了蔺相如。赵王丹怒色道:“寡人竟然还比不过蔺相如。廉颇眼中,可有寡人。”

    宦者令开导道:“蔺相如身体不好。廉颇与他是刎颈之交。廉颇很久没有见蔺相如了,回邯郸,不进宫复命,去见他,也是人之常情。”

    赵王丹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寡人不近乎人情?”

    宦者令闻言,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寡人明白。”赵王丹道:“先王留下的老臣、悍将,大多自持功高,不服寡人。无论寡人想任何决策,他们总是百般阻拦。寡人接纳上党,有人反对。王上提兵亲征,也有人反对。寡人派郑朱议和,还有人反对。廉颇不听寡人诏令,出战秦国,有人为他求情。寡人换廉颇,蔺相如反对。寡人怎么做,才没人反对。”

    宦者令见赵王丹心中的恨意,积压很久,短时间内是无法宣泄。宦者令不想惹赵王丹不快,选择静默不语。

    这时,进来一位宦者,行礼道:“王上,廉颇求见。”

    赵王丹本想去找他,他自己却来了,抬手道:“喊他进来。”

    廉颇走进大殿,朗声道:“臣,廉颇,拜见王上。”

    赵王丹神色不善道:“你回来了。”

    廉破道:“王上让马服君取代臣,臣岂能不回来。”

    赵王丹听着廉颇话语之中,透露出不快,问道:“寡人让马服君换你,你可有不满。”

    廉颇道:“王上是君,臣乃臣。王上,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

    赵王丹没想到廉颇能够控制自己的脾性,问道:“寡人让你主动击秦,你拒不出战。你的臣子之道,又去哪里了。”

    “臣,有罪。”廉颇不想多说,“请,王上降罪。”

    赵王丹本想廉颇会反驳几句,却怎么也没想到廉颇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有几分不忍,“罢了,罢了。过去的事,寡人也不说了。你能回来,寡人着实高兴。你依旧是寡人的廉老将军。”

    “谢,王上。”

    赵王丹闻到一股酒味,闻到:“你喝酒了。”

    “臣见了蔺相如,就控制不住嘴,喝了几樽。”

    赵王丹见他坦然,也不追究,挥手道:“这几年,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王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廉老将军有什么话就说。”

    “请王上提防秦军的动向,尤其是武安君白起。”

    “寡人知道了。”赵王丹抬手道:“你下去吧!”

    廉颇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见赵王丹发话了,也不多说,行礼告退。

    赵王丹见廉颇走后,也明白对方话中是什么意思,淡淡道:“秦王开战,不以白起为将,足以证明,白起不受秦王重用。秦王以白起出战,岂不是打自己的脸面。白起是不能出战。”

    宦者令道:“王上,白起是个危险人物,我们不可大意。”

    “我们的斥候并没有传来秦王以白起为将的消息。”赵王丹叹道:“蔺相如老了,也糊涂了。廉老将军怎么胆子也小了。”

    宦者令转换话题道:“臣要是能够看见,秦国白起与我国都长君田单、廉颇等人对战,战况会如何?”

    “寡人有马服君,你是看不到了。”赵王丹也想,都长君、廉颇与白起对战,定会惊天地、泣鬼神,感慨万分,“可惜啊!我们都看不到了,这会成为不解之谜,也会成为千古遗憾。”